" Sing the anger of a man(歌唱人類的憤怒) ",此為古希臘詩人荷馬(Homer,800BC - 600BC )的敘事史詩《伊利亞特》(" Iliad ")中之起首。
「你懂我的痛嗎?」
一位臺灣翻譯家、文學家齊邦媛先生將其內心最深之情緒傾述出來,耗費了其巨大之精力。
在桃園長庚養生村那扇落地窗外,墨色之山丘,舒緩貼在天際,日升月落仿佛近在咫尺。
「在這裡,我可以完全有尊嚴地活著」,在這所臺灣醫療設施不錯之養老院裡,其每日「三點一線」、獨來獨往於書間、餐廳、花園間,歷經四載一筆一劃地完成了其之自傳——《巨流河》。
《巨流河》一書,記述著從長城外的那「巨流河」開始,到臺南恒春之「啞口海」結束作者之一生坎坷,正是整個二十世紀顛沛流離之縮影。
在《巨流河》一書之腰封上,赫然印著這麼一句話:「讀了這本書,你終於明白,我們爲什麽需要知識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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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邦媛先生在書房裡。 |
其實,諸多謎底皆可於《巨流河》中得以找到。因爲在齊邦媛先生那裡,一份「聘書」,使其離開家鄉,來到這飄零之小島。作者在書中引用了抗日名將、「黃埔一期」孫元良(1904 - 2007)對抗戰中「民衆工作」之檢討,寫道:「我們(抗戰初起時)實行焦土抗戰,鼓勵撤退疏散,然而對忠義的同胞沒有作妥善的安置,對流離失所的難民沒有稍加援手,任其亂跑亂竄,自生自滅,這也許是我們在大陸失卻民心的開始吧!」這便明白無誤地詮釋了國民黨必然「兵敗」之緣由。其又寫道:「我們同學佰分之八十都迷共産黨,越是知識分子越是迷。」其作為「革命者」之父親齊世英曾告訴齊邦媛,說:「過度的允諾都是有問題的,過度的熱情也是有問題的。」(齊邦媛:《巨流河》)
其實,知識分子最為天真,最容易受騙上當了。待其醒悟過來,卻已爲時晚矣。此時,亦由不得自己矣。
受其父親影響之齊邦媛先生,對政治有著極深之思考。其在臺大外文系教學中,她首先將英國作家喬治•奧威爾(George Orwell,1903 - 1950)之《一九八四》(" Nineteen Eighty-Four,1949 ")、英國作家阿道司•赫胥黎(Aldous Huxley,1894 - 1962)之《美麗新世界》(" Brave New World,1932 ")等反獨裁作品引入課堂,要求學生閱讀。曾聽於齊邦媛先生講英文課之臺灣政治大學教授陳芳明,多年後這樣回憶道:「我對言論自由的向往,對思想解放的期待,都在齊老師的文學解釋中獲得依靠。」
齊邦媛先生在《巨流河》中,指出:「不擇手段隻達目的的革命所遺留下的社會、文化問題需要更多的理性,才能彌補。」並表示,其從中國大陸東北到臺灣,一生學文學、教文學,最重視人類之痛苦問題。其乃從最深沈之斷裂中,書寫其自己之一生,希望讀者也能從文學中感受到平靜和救贖。其 2012 年 1 月在接受《三聯生活週刊》記者李菁專訪時,說:「我希望中國的讀書人,無論你讀什麽,能早日養成自己的興趣,一生內心有些倚靠,日久産生沈穩的判斷力。」(李箐:《齊邦媛:「巨流河和啞口海,存在於我生命的兩端」》)
記得古希臘哲學家亞里斯多德(Aristotle,384BC - 322BC )曾在《詩學》(" Poetics ")中,有語:「詩比曆史更加真實。」。齊邦媛說:「我書中忘不了的人和事,幾乎全爲國奉獻一生,絕非失敗者。我用詩的真理(the poetic justice)寫他們,下筆時如此悲傷,卻也如此愉悅。」(劉芳:《齊邦媛:我用詩的真理寫他們》)。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唱的時候,每個人心中想的是自己家鄉的永定河、黃河、漢水、淮河、贛江、湘江、桂江、宜江,說不盡的美好江河,「江水每夜嗚咽地流過,都好像流在我的心上。」
我的一家,永遠未能還鄉。
——齊邦媛:《巨流河》 |
多麼感人之文字呀!讀之不免淒然淚下。
吾看到昔日之齊邦媛於《巨流河》內寫下如此之文字:
「我的一家,永遠未能還鄉。」 「二次大戰的那些法國人、德國人、捷克人等到戰爭後,終於回了老家。可我們回不去了。」 「我們是回不去了,埋在這裡很好。」
有人說,時間為謊言之最大敵人。
而《巨流河》「楔子」中短短那數佰個文字,宛如揮刀奮斫所當無不披靡矣!
然而,竊以為,就這麼一句「我的一家,永遠未能還鄉。」給作品定下了基調。讓人讀出了作者之歷史使命感。
「命運賜予人一顆忍耐的心。」(Fate gave people a patient’s heart. )這亦為《伊利亞特》中之一行詩。
生活在給予人們挫折之同時,亦就賜予了人們堅強和希望,讓人們也就有了另一種生活之閱曆與感悟。
今日,「故鄉為什麽樣子?」齊邦媛先生在向你叩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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