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話說道中國「鄉土作家」莫言述說了「蝌蚪」與「小獅子」參觀婦嬰院之情景。
「《蛙》……的本意是寫人,寫『姑姑』這樣一個從醫 50 多年的鄉村婦科醫生的人生傳奇,她的悲歡與離合,她內心深處的矛盾,她的反思與懺悔,她的偉大與寬厚,她的卑微與狹窄。寫出她與時代的和諧與沖突,寫出她的職業道德與時代任務的對抗與統一。寫的看似一個人,實則是一群人。」「《蛙》也是寫我的,學習魯迅,寫出那個『裹在皮袍裡的小我』。幾十年來,我一直在寫他人,寫外部世界,這一次是寫自己,寫內心,是吸納批評,排出毒素,是一次『將自己當罪人寫』的實踐。」(莫言:《盯著人寫》)莫言如是說。
磋乎!
莫言之《蛙》,為一部反思中國農村生育——特別為「計劃生育」曆史之小說。其場景,取自於莫言之故鄉——「高密東北鄉」。作品雖談不上宏篇巨制,也不算波瀾壯闊,但其「知微見著」,窺一斑而知全貌,由高密東北鄉農村計劃生育鬥爭之「轟烈」與「慘烈」,可知全中國之情形。
莫言之《蛙》,可謂別具匠心。其之重要價值就在於,一方面承認「大我」在現代化曆史進程之合理性,承認「小我」——個體在這一進程中之無能爲力與無辜性;另一方面,又感到個體不能以曆史進程之合理性,來開脫個人行爲之罪惡感。因而,「懺悔」與「贖罪」乃為十分必要滴。此便為莫言將作品以給「日本文友」——「杉谷義人」寫信之方式,進行敘事之緣故。
在本分享之章節中,莫言敘述著「蝌蚪」夫妻在參觀婦嬰院後,「小獅子」欲加入其同學「袁腮」和其「小表弟」那「牛蛙公司」所發生之故事。其這樣寫道:
你去養那些玩意兒?
其實,她說,蛙類並沒有什麽可怕的,人跟蛙是同一祖先。 她說,蝌蚪和人的精子形狀相當,人的卵子與蛙的卵子也沒有什麽區別;還有,你看沒看過三個月內的嬰兒標本?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與變態期的蛙類幾乎是一模一樣啊。
我更加驚愕地看著她。
她像背誦似地說: 爲什麽「蛙」與「娃」同音? 爲什麽嬰兒剛出母腹時哭聲與蛙的叫聲十分相似? 爲什麽我們東北鄉的泥娃娃塑像中,有許多懷抱著一隻蛙? 爲什麽人類的始祖叫女娲? 「娲」與「蛙」同音,這說明人類的始祖是一隻大母蛙,這說明人類就是由蛙進化而來,那種人由猿進化而來的說法是完全錯誤的…… |
嗚呼!
哇!娃!蛙!媧!
蛙聲陣陣,聒噪不已!
莫言之《蛙》,喻義很豐富。正如其在《蛙》之第五部中寫道:「親愛的先生:我終於完成了這個劇本。現實生活中的許多事件,與我劇本中的故事糾纏在一起,使我寫作時,有時候分不清自己是在如實記錄還是在虛構創新。」「在綠色燈光照耀下,整個舞臺像一個幽暗的水底世界。舞臺深處,有一個周圍生滿細草的山洞。從山洞中。不時傳出青蛙的叫聲與嬰兒的哭聲。有十幾個嬰兒,從舞臺上方垂挂下來。他們四肢抽動,哭聲連成一片。」「姑姑:(癡迷地追憶往事)你出生的那天上午。姑姑在河邊洗手,看到成群結隊的蝌蚪,在水中擁擠著。那年大旱,蝌蚪比水還多。這景象讓姑姑聯想到,這麽多蝌蚪,最終能成爲青蛙的,不過萬分之一,大部分蝌蚪將成爲淤泥。這與男人的精子多麽相似,成群結隊的精子,能與卵子結合成爲嬰兒的,恐怕隻有仟萬分之一。當時姑姑就想到,蝌蚪與人類的生育之間,有一種神秘的聯系。當你娘讓我給你起名字時,我脫口而出:蝌蚪!你娘說:好名字,好名字!蝌蚪,賤名的孩子好養活。蝌蚪,你的名字主貴!」(莫言:《蛙》)
竊以為,莫言很睿智,巧妙利用寓言、隱喻和他人之說,於政治和生命、曆史之糾纏關係中,再造「神話」,收獲其更加深邃之藝術涵蘊。
君以為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