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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痕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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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   

 

華夏大地在民國時期的版圖,近似個「圓餅」形。

 

  故鄉為啥樣子?按圖索驥,您必會呯然心慟?!

  If you let me sing a song, I will sing "I love the motherland."
  Would you?!

  那麼, 你懂我的痛嗎?

   一位臺灣翻譯家、文學家齊邦媛將其內心最深之情緒傾述出來,耗費了巨大之精力。

  位於中國東北(Northeast China)地區的南部之遼甯(Liaoning Province),曆史悠久,是中華民族和中華文明的發源地之一,簡稱「」("Liao,1929 "),寓意「遼河流域,永遠安甯」("Liao River basin, forever peace "),省會爲沈陽市(Shenyang)。而「遼河」("Liao River ")之別稱「巨流河」("Juliu River ")源自內蒙(Inner Mongolia)與河北(Hebei)地區,被遼甯佰姓稱之爲「母親河」("Mother River ")。其「南濱渤海(Bohai Sea)與黃海(Yellow Sea),西南與內蒙內陸河(Inland River)、河北海灤河(Hailuan Rive)流域相鄰,北與松花江(Songhua River)流域相連。」河水東入海,其源頗可稽。

  「啞口海』("Dumb Mouth Sea "),位於臺灣(Taiwan)南端,為鵝銮鼻燈塔(Eluanbi Lighthouse1881)下的一泓灣流。據說,洶湧海浪衝擊到此,聲消音滅」(齊邦媛:《巨流河》

  「我由故鄉的追憶迤邐而下,一筆一畫寫到最後一章。」齊邦媛在其自傳《巨流河》中,這樣寫道,此為「印證今生」,「將自己的一生畫成一個完整的圓環,如我教書時常講的 the cycle輪回)。 是的, the cycle ,書寫前,我跟著父母的靈魂作了返鄉之旅。從大連海岸望向我紮根的島嶼,回到臺灣,寫下這一生的故事。天地悠悠,不久,我也將化成灰燼,留下這本書,爲來自『巨流河』的兩代人做個見證……」,可以無憾了。

  啊!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落紅不為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此所謂,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一些連記憶都隱埋在現實的日子裡,漸漸地我能理智地歸納出《聖經》傳的道,是「智慧」。人要從一切虛空之中覺悟,方是智慧

                     ——齊邦媛:《巨流河》

  虛空」("hollow "),其實在「佛法」中,亦有「證悟」。

  佛陀在大經上開示菩提:一切法「於虛空法界一切眾生,唯心所現,唯識所變」(華嚴經》);「諸法所生,唯心所現,一切因果,世界微塵,因心成體」(楞嚴經》)。佛教不為宗教,佛教乃為教育。「善知識,菩提般若智慧。」(六祖壇經》

  覺者」(Buddha)之悟,以安雀而思之,乃大智慧矣!

  這裡,「巨流河」與「啞口海」一端一末,便為齊邦媛之人生。「巨流河」,喻象著東北,其那個「回不去的故鄉」;「啞口海」,喻象著臺灣,她與父親後來棲居之地方。「這本書寫的是一個並未遠去的時代,關於兩代人從巨流河到啞口海的故事。」「那曾經受盡家破人亡,顛沛流離之苦的靈魂,在信仰宗教之後……由地面升至天上流浪,可曾真正找到靈魂的安歇?還是仍然漂泊在那片托身的土地上,血汗遊魂歸不得? 

  書中,齊邦媛反覆地自詰、無數個叩問,撞擊著讀者之心靈,探求著人生之終極價值(The Ultimate Value),富有生命之意識與生命之體驗。

   竊以為,「巨流河」,自北到南,光陰八十載,成就了一部「史詩」,或者不應僅為個人之回眸。在這麽一段多秋之歲月,決不為無波無瀾之時代。風雲變幻,家國情仇,有多少切膚之痛,任何人皆不能獨善其身。而從齊邦媛之目光去打量曆史,令人感動之為其情真而意切,因爲不少故事皆為目擊與身經滴。

   從巨流河到啞口海,「海灣湛藍,靜美」;海浪洶湧,沖擊而來,至此「音滅聲消」。

   啊,「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人要從一切虛空之中覺悟,方是智慧

   真所谓,萬涓滴水聚成河,「一切歸於永恒的平靜」。

   曆史已逝,往者不可追,一如無痕萩水。 
  可是,卻亦並不意味著可以遺忘。齊邦媛在《巨流河》中那溫潤清雋之文字,向人們展示著生命與曆史交織一起之沈重喟歎。那仟古回聲,愴然不息,顯然為此書之一份意外之美。 

  全書舉偶至此,謹以「亞洲小天后」趙薇一闋《萩水無痕》,作為結: 

  秋水無痕 
  聆聽落葉的情愫 
  紅塵往事 
  呢喃起漣漪無數 
  心口無語 
  奢望燦爛的孤獨 
  明月黃昏 
  遍遍不再少年路 
  愛如果回到從前 
  錯過的花開 
  是不是依然美麗如初
   ……
 

 

   

臺灣文學之母齊邦媛先生1924年2月19日~

  唯楚有士,雖三護兮,秦以亡! 
  我來自北兮,回北方。 

  ……。
  我到大連去是要由故鄉的海岸,看流往臺灣的大海。 
  連續兩天,我一個人去海邊公園的石階上坐著,望著渤海流入黃海,再流進東海,融入浩瀚的太平洋,兩仟多公哩航行到臺灣。 
  繞過全島到南端的鵝銮鼻,燈塔下面數哩即是啞口海,海灣湛藍,靜美。 
  據說,風浪到此,音滅聲消。 

  一切歸於永恒的平靜

                  ——齊邦媛:《巨流河》

   

巨流河

第十一章

 

生│

從巨流河到啞口海

 

 

 

    8、英雄的墓碑  

  京聚會後,我到南京去,接待我的是四三班的同學章斐。 
  我們在校即是好友,她個性爽朗、善良,從不用心機。 
  她的父親也是文化界人,所以我們生活態度和談話內容也接近,她也是臺灣開放探親後最早寫信給我的人。 
  五十多年後首次相見,立刻可以相認。她仍是高高大大,樂觀、穩妥的樣子;似乎面對老年,也有一種從容不迫的雍容。 

  回到南京,我懷著還鄉的心情。 
  第一天,我們和四位班友午餐聚會,她們與我在南開的時候,並不密切。所以,無法深談。人少,也沒有唱歌。 
  然後,按著我的計劃,我一個人去找以前甯海路的家。 
  先找到三條巷甯海路,除了街名,什麽都不認識了。 
  山西路小學,擠在兩棟舊樓房中間,幾乎沒有可稱爲操場的地方。 
  鼓樓小學竟然距離我住的「假日飯店」隻有佰呎左右。 
  我從牠門口走過去、走過來,沒有看到那黯黑狹隘的一扇破門上,挂的是我母校的校名! 
  兩旁小商店的招牌,幾乎遮住了她牠。 
  我走進去,簡直不能相信牠會如此窄小簡陋破舊。 
  鼓樓小學在南京,算是個有相當曆史的小學。如果沒有親眼看到牠如今的光景,絕不相信,記憶與現實會有這麽大的差距: 
  民國廿六年(1937)以前,曾是「黃金十年」的首都,曾有過恢宏建國計劃的南京,全然不見蹤影了。 

  第二天早上,章斐和她的老伴劉壽生來帶我看看現在的南京。 
  先去新建的南京大屠殺紀念館(The Memorial Hall of Victims in Nanjing Massacre by Japanese InvadersNanjing1985),進門是大片黃沙鋪地的前院,四周用石塊刻著城區里名和死亡人數;寬闊厚重的平房裡面,是相關照片、資料。沈重的慘痛,以最間樸的方式陳列人前。 
  我至今也無法清楚地記得,自己是如何走出那屋子的。 

  下一站,我希望去看看中山陵(Sun Yat - sen MausoleumNanjing1929)。 
  小時候,北方有客人來,父母常帶我陪他們登上那走不完的石階。 
  但是,出租車抵達的時候,隻見一堆雜樹之間各種雜亂的小販,沒有看到石階的進口。 
  我下車,站著往上看白色的陵墓,疏疏落落地有些人在石階四面上下,沒有一點肅穆氣氛。 
  我突然很泄氣,就不想上去了。 
  回到車旁,想起昨晚看的南京地圖,我問章斐,知不知道有座航空烈士公墓也在紫金山裡? 
  她說,知道,也曾想去看看。就問司機,路程多遠,能不能去? 
  他說,繞著山往南走,三十多哩路,可以去,也願意等著帶我們回城。 

  車子在山路上繞行的時候,我好似在夢遊境界。 
  車停處,山路也寬闊起來。 
  走進寬敞高昂的石頭牌坊大門時,開始登上石階,我仍疑似夢中。 
  這是萬萬想不到的意外之旅……。 
  直到迎面看到亭裡立著國父孫中山所寫「航空救國」的大石碑,才開始相信,這是真的了。 
  再往上走,到了半山坡,是一大片白色的平臺,中間樹立巨大的石碑和兩位穿著飛行衣的中美軍人雕像,碑上寫著:「抗日航空烈士紀念碑」("Anti-Japanese Aviation Martyrs MonumentNanjing1995 ")。 
  第一層坡地上,是刻著七百多位美國烈士的淺色碑群,有些碑前有獻上的花束(紀念冊上說,至今仍有後代由美國前來憑吊)。 
  往上坡走,第二層是更大的一排排黑色大理石碑,刻的是三仟多位中國空軍烈士的名字。 
  後面山壁上,樹木稀落。五月初的太陽照著,這一大片墓碑,並沒有陰森肅殺之氣。 
  走完最高幾層石階時,我放開章斐牽著的手,靜靜地說,我要自己去找那塊編號 M 的碑。 
  去北京前,張大飛的弟弟曾寄給我一本紀念碑的冊子,說,他的名字刻在那裡。 

  那麽,這一切都是仟真萬確的事了。 
  M 號的碑上刻著二十個名字,他的那一欄,間單地寫著: 

  張大飛 上尉 遼甯營口人 一九一八年生  一九四五年殉職 

    一個立志「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的男子,以血肉之身殉國,二十六歲的生命就濃縮到碑上這一行字裡了。 
  是不是這一塊碑、這一行字,能成爲一種靈魂的歸依? 

  這一日,五月的陽光照著七十五歲的我,溫馨如他令我難忘的溫和聲音。 
  到這裡來,莫非也是他的引領?如民國卅五年(1946)參加他殉身一周年紀唸禮拜一樣,並不全是一個意外? 
  我坐在碑前小小石座許久,直到章斐帶我下山,由玄武湖回城。 
  玄武湖,原是我必訪之地。但此時將近日落,湖水灰黯,樹色也漸難辨。童年往事,全隱於暮色之中。 

  在那一排排巨大,沒有個人生死特征的墓碑之間,我想起民國廿五年(1936)冬天,在甯海路我家爐火前聽他艱困地敘述他父親被日本人酷刑燒死的悲勵。 
  那是我第一次明白,我的爸爸爲什麽常常不在家。 
  自從九一八事變以後,他回北方,在死亡邊緣所做的工作;也明白了爲什麽在北平和天津,媽媽帶著我不斷地隨著他改姓王,姓徐,姓張……。 
  我也才真正地明白了蓋家小兄弟爸爸的頭顱,爲什麽挂在城門上!

  踏上流亡第一段路程,由南京到漢口,中山中學高中部男生,是我家共生死的旅伴。 
  我重病的母親和三個幼小的妹妹,全由他們擡的擡、抱的抱,得以登車上船。 
  這些都不滿二十歲的男孩,在生死存亡之際,長大成爲保護者。船到漢口,學生隊伍背著自衛的一佰枝槍,被分派住在一所小學的大禮堂。 
  十二月的夜晚,衣被不夠禦寒,日本飛機日夜來炸,城裡、江邊,炸彈焚燒晝夜不熄,他們之中年滿十八歲的十多人過江去中央軍校臨時招生處報了名。 
  張大飛報的是空軍。他說,生命中,從此沒有眼淚,隻有戰鬥,隻有保衛國家。 

  此後,他一心一意進入保護者的新天新地了。 
  嚴格的入伍訓練,由冬至夏,使他脫胎換骨,走路都得挺胸闊步。 
  飛行教育開始之後,他又進入另一境界。 
  他二十歲生日,寫信給媽媽、哥哥和我,很興奮地說,他讀了愛國志士高志航(Gao Zhi - hang,原名高銘久,1907 - 1937,抗日戰爭期間民國空軍英雄、中國空軍驅逐機部隊司令兼第4航空大隊大隊長;淞滬會戰爲中國空軍首次擊落敵機的中國人,193710 月,在周家口機場駐防時,因機場警報不靈,遭日軍轟炸機偷襲,於座機中壯烈殉國。時年 30 歲。後其靈柩被送到湖北宜昌安葬)的傳,決心更加努力精研技術,一定要考上驅逐機隊,在天空迎戰進犯的敵機,減少同胞的傷亡。 
  「死了一個高志航,中國還有無數個高志航!」。必須同時養成沈穩、機智、精准的判斷能力,在空戰中以極銳利的眼睛和極矯健的身手,驅逐、擊落敵機,才能生還。 

  那時,年輕的我們多麽崇拜飛驅逐戰鬥機的英雄啊! 
  那種崇拜,隻有那種年紀,在真正的戰爭中才有,純潔誠懇,不需宣傳,也無人嘲弄。 
  常年在淒厲警報聲中奔跑躲避的人們,對於能在天空擊退死亡的英雄,除了崇拜,還有感謝和慚愧,更有強烈的虧欠感。 
  當我們在地上奔跑躲避敵人的炸彈時,他們挺身而出,到太空去殲滅敵機。 
  當我們在弦歌不輟的政策下受正規教育時,他們在骨嶽血海中,有今天不知明天。 

  但是,他信中一再地說,在他內心英雄崇拜的歌頌,更增強他精神的戰鬥(combat)。 
  隨軍牧師的夢,始終未曾破滅。民國卅一年(1942)到美國受訓時,和科邏拉多州(Colorado)基地的牧師長期共處,參加他們的聚會,更增強了這個意唸。 
  回國在昆明基地參加當地的教會,得到他一生最溫暖的主內平安。 
  他後來大約也知道,中國軍隊中沒有隨軍牧師這制度。但是,這個願望支撐著他。 
  不在醇酒美人之中消磨,可以有個活下去的盼望,得到靈魂真正的救贖。 
  他是第一個和我談到靈魂的人。 
  《聖經•詩篇》("Great Psalms of the Bible ")第二十三篇,是祈求平安的名詩。 
  但是,他卻誦念「使我靈魂蘇醒」("he restores my soul ")那一段。 
  在我們那時的家庭和學校教育中,沒有人提到靈魂的問題,終我一生。 
  這是我閱讀深切思考的問題。 

  在我母親遺物中,我找到兩張他升上尉和中尉的軍裝照,臉上是和硬挺軍裝不相襯的溫熙的笑容。 
  五十年來,我在許多的戰爭紀念館重尋他以生命相殉的那個時代。 

  民國八十七年(1998)他弟弟寄來河南《信陽日報》的報導,追述他殉身之處:「在一九四五年五月,確有一架飛機降落在西雙河老街下面的河灘上,有很多人好奇前去觀看。飛機一個翅膀向上,一個翅膀插在沙灘裡。過了幾日後,由上面派人把飛機卸了,用鹽排順河運到信陽。」 

  三仟字的報導中,未有詞組隻字提到飛行員的遺體。 
  飛機未起火,他屍身必尚完整,鄉人將他葬於何處? 
  五十多年來似已無人知道,永遠也將無人知道。 
  那曾經受盡家破人亡,顛沛流離之苦的靈魂,在信仰宗教之後隻有十年生命中,由地面升至天上流浪,可曾真正找到靈魂的安歇?還是仍然漂泊在那片托身的土地上,血汗遊魂歸不得? 

  收到這張《信陽日報》的深夜,肆聲喧囂漸息。 
  我取下他民國廿六年(1937)臨別相贈的《聖經》,似求指引,告訴我,在半世紀後,我該怎麽看他的一生;我的一生毫無阻隔地,一翻開竟是舊約《傳道書》("Holy Bible:Ecclesiastes ")的第三章: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物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 
  尋找有時,失落有時:保守有時,舍棄有時; 
  
撕裂有時,縫補有時;靜默有時,言語有時; 
  
喜愛有時,恨惡有時;爭戰有時,和好有時。 
  (There is an appointed time for everything. And there is a time for every event under heaven--A time to give birth and a time to die...;
  A time to search and a time to give up as lost; A time to keep and a time to throw away. 
  A time to tear apart and a time to sew together; A time to be silent and a time to speak. 
  A time to love and a time to hate; A time for war and a time for peace
.

  這一切,似是我六十年來走過的路,在他的祝禱之下,如今已到了我「舍棄(生命)有時」之時了。 
  所以,《傳道書》終篇提醒我,幼年快樂的日子已過,現在衰敗的日子已近;而我最愛讀的是牠對生命「舍棄有時」的象征:

  不要等到日頭、光明、月亮、星宿變為黑暗,雨後雲彩返回。 
  ……杏樹開花、蚱蜢成爲重擔,人所願的也都廢掉。因爲人歸他永遠的家,吊喪的在街上往來。 
  銀煉折斷,金罐破裂,瓶子在泉旁損壞,水輪在井口破爛。 
  塵土仍歸於地,靈仍歸於賜靈的神。
  傳道者說,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  
  (Before the sun and the light, the moon and the stars are darkened, and clouds return after the rain.
  ...The almond tree blossoms, the grasshopper drags himself along, and the caperberry is ineffective. For man goes to his eternal home while mourners go about in the street.
  Remember Him before the silver cord is broken and the golden bowl is crushed, the pitcher by the well is shattered and the wheel at the cistern is crushed.
  Then the dust will return to the earth as it was, and the spirit will return to God who gave it.
  Vanity of vanities, says the Preacher, all is vanity. 

  我再次讀牠已是由南京歸來,看到了黑色大理石上「張大飛」的名字。 
  生辰和死亡的年月日,似乎有什麽具體的協議。 
  一些連記憶都隱埋在現實的日子裡,漸漸地我能理智地歸納出《聖經》傳的道,是「智慧」,人要從一切虛空之中覺悟,方是智慧

 

紫金山北麓,綠樹叢中,莊嚴肅穆。 
當年等國抗日航空烈士們靜靜地睡在這裡

  

    9、靈魂的停泊  

  國九十年(2001初秋,九一八事變七十周年,哥哥帶著我和兩個妹妹,甯媛、星媛由太平洋兩端回到沈陽,參加東北中山中學「齊世英紀念圖書館」揭幕典禮,紀唸他那一代漂泊的靈魂。 

  自民國十四年(1925)隨郭松齡飲恨巨流河,至民國七十六年(1987)埋骨臺灣,齊世英帶著妻子兒女,四海爲家,上無寸瓦,下無寸土,莊院祖墳俱已犁爲農田。 
  我兄妹一生,填寫籍貫遼甯鐵嶺,也隻是紙上故鄉而已。 

  東北中山中學的命運,自開創就在顛簸之中。 
  一群失家的孩子和老師,從北平的報國寺招生起,組成了一個血淚相連的大家庭。 
  從北平到南京,從南京到漢口,到湘鄉,到桂林,到懷遠。有車搭車,無車走路,跋涉流離進入四川,托身威遠的靜甯寺,得以安頓八年,弦歌未絕。 
  抗戰勝利載欣載奔回到故鄉,卻遭停辦四十六年,不見天日,直到民國八十三年(1994)由各地及海外老校友推動,才得複校,重見天日。 

  爲圖書館揭幕典禮搭建的檯上,坐著地方首長、學校負責人和爲複校出力最多的郭峰、李濤先生。 
  他們說明東北中山中學自創校至今六十七年的坎坷校史,他們欣慰地說,隻這幾年功夫,由於教學質量優良,如今已是沈陽的一所重點學校。 
  這一天也是校友返校的日子。 
  操場四周列隊站著新世代的學生,唱新的校歌。 
  接著是老校友的闔唱,他們唱的歌喚醒深埋的記憶。 
  那是我生命初醒之歌,曾經伴著我從南京到湖南,從湘桂路到川黔路,是八仟哩路雲和月,在逃難人潮中長大成人的歌啊! 
  初秋的晨風裡,站在故鄉土地上,這些曾經以校爲家,生死與共的白發老人,白發楓楓,歌聲中全是眼淚。 
  松花江的水中,仍有嘉陵江的嗚咽。但是,嗚咽中有堅持的剛強。 

  唯楚有士,雖三護兮,秦以亡! 
  我來自北兮,回北方。 

  自會場出來,我去瞻拜了九一八紀念館(918 memorial hallsShenyang1999 )。然後,一個人坐火車到大連去。 
  車過營口,我想起民國十四年(1925)冬天,父親奉命與馬旅長進占營口,由溝幫子到營口對岸下車,和旅參謀長蘇炳文帶先頭部隊渡遼河。 
  河水還未完全封凍,滿河流冰,大家坐小木船,冒著被沖入大海的危險渡過,到營口上岸;所遇阻擋,竟是日本關東軍。 

  我到大連去是要由故鄉的海岸,看流往臺灣的大海。 
  連續兩天,我一個人去海邊公園的石階上坐著,望著渤海流入黃海,再流進東海,融入浩瀚的太平洋,兩仟多公哩航行到臺灣。 
  繞過全島到南端的鵝銮鼻,燈塔下面數哩,即是啞口海,海灣湛藍,靜美。 
  據說,風浪到此,音滅聲消。 

  一切歸於永恒的平靜。

 

臺灣最南端的鵝銮鼻燈塔,素有「東方之光」的美譽。
燈塔下面數哩,即是啞口海,海灣湛藍,靜美

                                                                                                                 

全文完 】  
  
文字整理自 天下文化 齊邦媛:《巨流河》  
圖片轉自坊間,感謝原作者

 

 




巨流「如此」與「如此」德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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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之麥子,不死
 

  擁有真正是比較文學的文友,實在難得!

                     ——齊邦媛:《巨流河》

 

 

  王德威David Der - wei Wang1954 - ,學者,文學批評家),一位星空下之守望者,當下中國現代文學界最重要優秀學者之一。其語言綺麗幽默又不失詭譎,有股子濃濃地鬼魅之氣,撩撥著那些近乎鈍化乃至愚昧之文學神經。

  王德威以年紀論,不過「一介書生」而已;媲學術,卻不「曲學阿世」。而其之文牘,則「征信昭昭」,可謂之「如此繁華」。王德威中英文著述,數十載而不絕如縷。主要著作有:從劉鶚到王楨和:中國現代寫實主義散論》"From Liu E to Wang Zhenhe: Essays on Modern Chinese Realist Fiction",臺北: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份有限公司,1986 - 2)、衆聲喧嘩:三○與八○年代的中國小說》"Heteroglossia in Modern Chinese Fiction: The Thirties and the Eighties ",臺北,遠流出版公司,1988 - 3)、閱讀當代小說:臺灣、大陸、香港、海外》"Reading Contemporary Chinese Fiction: Taiwan Hong Kong China and overseas Chinese communities ",臺北:遠流出版公司,1991- 9)、"Fictional Realism in 20 th - Century China: Mao Dun, Lao She, Shen Congwen "廿世紀的現實主義與中國現代小說:茅盾,老舍,沈從文》,New You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92)、小說中國:晚清到當代的中文小說"Narrating China: Modern Chinese Fiction from the Late Qing to the Contemporary Era ",臺北:麥田出版社,1993 - 5)、"Fin - de - siècle Splendor: Repressed Modernities of Late Qing Fiction: 1849 - 1911 "世紀末的華麗:晚清小說中被壓抑的現代性:1849 - 1911》,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7)、如何現代,怎樣文學?:十九、二十世紀中文小說新論》"The Making of the Modern the Making of a Literature ",臺北:麥田出版社,1998 - 7)、想象中國的方法:曆史•小說•敘事》"Reimaging China:History,Fiction and Narrative: Nineteenth and Twentieth - Century Chinese Novel New Theory ",北京:三聯出版社,1998 - 8)、眾聲喧嘩以後──點評當代中文小說》"After Heteroglossia: Critical Reviews of Contemporary Chinese Fiction ",臺北:麥田出版社,2001- 10),跨世紀風華:當代小說 20 家"Into the New Millennium: Contemporary Chinese Fiction Writers ",臺北:麥田出版社,2002 - 8)、 "The Monster That Is History: History, Violence, and Fictional Writing in 20 th - Century China "歷史與怪獸:二十世紀中國的歷史,暴力與敘事》,Berkeley and Los Angele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2004)、如此繁華:王德威自選集》"Urban Splendor: Selected Writings of Wang Der - wei ",香港:天地圖書有限公司,2005 - 3)、後遺民寫作:時間與記憶的政治學》"Post - Loyalist Wrings: The Political Science of Time and Memory ",臺北:麥田出版社,2007 - 10)、抒情傳統與中國現代性:在北大的八堂課》"The Lyric Tradition and Chinese Modernity: Eight Classes in Peking University ",北京:三聯出版社,2010 - 9 "等。

  王德威風華正茂」之時,已執中美學界牛耳」有年。這位來自中國黑山白水之士,則被哈佛Harvard University1636)冠以「東亞語言和文化的愛德華•亨德森教授"Professor of East Asian languages and cultures Edward C.Henderson "名銜,端之為「英文」中所說之那種「非凡的人」("phenomenon ")。

  「德威民國四十三年(1954)出生在臺北,由一個『找一個角落坐下就可以讀書』的童子長大,成爲真正的學者,也極爲樂於助人。不僅是與生俱來的血脈繼承,也是與生俱來的人生態度。」(齊邦媛巨流河》

  《巨流河》臺灣文學和教育界最受敬重之前輩齊邦媛所撰之自傳體「史詩」,「在這本二十五萬字傳記裡, 齊(邦媛)先生回顧她波折重重的大半生,從東北流亡到關內、到西南,又從大陸流亡到臺灣。她個人的成長和家國的喪亂如影隨形,而她六十多年的臺灣經驗則見證了一代『大陸人』如何從漂流到落地生根的曆程。王德威,這位「外省人」("external - province person ")之後裔,身同感受,不禁感喟道:「如此悲傷,如此愉悅,如此獨特。」「我以為『巨流河』之所以可讀,是因為齊(邦媛)先生不僅寫下一本自傳而已。透過個人遭遇,她更觸及了現代中國種種不得已的轉折:東北與臺灣──齊(邦媛)先生的兩個故鄉──劇烈的嬗變;知識分子的顛沛流離和他們無時或已的憂患意識;還有女性獻身學術的挫折和勇氣。更重要的,作為一位文學播種者,齊(邦媛)先生不斷叩問:在如此充滿缺憾的歷史裡,為什麼文學才是必要的堅持?

  磋乎!

  落地之麥子,不死矣!

  誠然,麥子沒有選擇,而人類具有。佰年激蕩,淹沒了多少智慧魂魄。而唯有文字所記載之文學,給人以震撼、給人以溫暖,讓人理解並同情他人之痛苦,並使人學會容忍。不妨與曆史不得已或未必「如此」之轉折,作一番「對話」。儼如王德威「如此」語道:「當曆史的發展來到眼前無路的時刻,是文學陡然開拓了另一種境界,從而興發出生命又一層次的感喟。」而當文學爲曆史招魂時,亦為曆史「舊魂引生新魂」之時。此正為齊邦媛之所為。

  齊邦媛如此細膩而又如此優雅之文筆,寫下如此沈重之「史詩」——巨流河》,謂「如此悲傷,如此愉悅,如此獨特。王德威在「眾聲喧嘩」後之「如此」評點,則為如此深刻、如此明晰、如此繁華。

  一如王德威於二○○六年之秋面對眾多北大莘莘學子時,所述:「如果中國正在崛起的話,應該不能再談革命了,現在應該想禮樂的問題。我們需要把粗糙的東西變得光潤,把熱鬧的喧嘩的東西變得有審美意識一些。」(王德威抒情傳統與中國現代性》)    

  不是嚒?!

臺灣文學之母齊邦媛先生1924年2月19日~

  我以為「巨流河」之所以可讀,是因為齊(邦媛)先生不僅寫下一本自傳而已。透過個人遭遇,她更觸及了現代中國種種不得已的轉折:東北與臺灣──齊(邦媛)先生的兩個故鄉──劇烈的嬗變;知識分子的顛沛流離和他們無時或已的憂患意識;還有女性獻身學術的挫折和勇氣。更重要的,作為一位文學播種者,齊(邦媛)先生不斷叩問:在如此充滿缺憾的歷史裡,為什麼文學才是必要的堅持?

  ——王德威:《如此悲傷 如此愉悅 如此獨特 齊邦媛先生與「巨流河」》

巨流河

第十章

 

後記 

 

   如此悲傷 如此愉悅 如此獨特 齊邦媛先生與「巨流河  

 █ 文   /  王德威(文學評論家、哥倫比亞大學教授

  邦媛教授是臺灣文學和教育界最受敬重的一位前輩,弟子門生多恭稱為「齊先生」。()邦媛先生的自傳「巨流河」今夏出版,既叫好又叫座,成為臺灣文壇一樁盛事。在這本二十五萬字傳記裡,齊(邦媛)先生回顧她波折重重的大半生,從東北流亡到關內、到西南,又從大陸流亡到臺灣。她個人的成長和家國的喪亂如影隨形,而她六十多年的臺灣經驗則見證了一代「大陸人」如何從漂流到落地生根的歷程。

  經歷更傳奇者也大有人在,但何以這本書如此受到矚目?我以為「巨流河」之所以可讀,是因為齊(邦媛)先生不僅寫下一本自傳而已。透過個人遭遇,她更觸及了現代中國種種不得已的轉折:東北與臺灣──齊(邦媛)先生的兩個故鄉──劇烈的嬗變;知識分子的顛沛流離和他們無時或已的憂患意識;還有女性獻身學術的挫折和勇氣。更重要的,作為一位文學播種者,齊(邦媛)先生不斷叩問:在如此充滿缺憾的歷史裡,為什麼文學才是必要的堅持?

  而「巨流河」本身不也可以是一本文學作品?不少讀者深為書中的篇章所動容。齊(邦媛)先生筆下的人和事當然有其感人因素,但她的描述風格可能也是關鍵所在。「巨流河」涵蓋的那個時代,實在說來,真是「歡樂苦短,憂愁實多」,齊(邦媛)先生也不諱言她是在哭泣中長大的孩子。然而多少年後,她竟是以最內斂的方式處理那些原該催淚的材料。這裡所蘊藏的深情和所顯現的節制,不是過來人不能如此。巨流河」從東北的巨流河寫起,以臺灣的啞口海結束,從波瀾壯闊到波瀾不驚,我們的前輩是以她大半生的歷練體現了她的文學情懷。

 (作者按:本文題目採自齊邦媛先生爰引覃子豪詩歌「金色面具」──齊書引用覃詩的情境,覃詩的原文是:「活得如此愉悅,如此苦惱,如此奇特」,齊邦媛,巨流河」(臺北:天下文化,2009)。以下引文出自同書。

 ●  東北與臺灣

  「巨流河」是一本惆悵的書。惆悵,與其說齊(邦媛)先生個人的感懷,更不如說她和她那個世代總體情緒的投射。以家世教育和成就而言,齊(邦媛)先生其實可以說是幸運的。然而表像之下,她寫出一代人的追求與遺憾,希望與悵惘。齊(邦媛)先生出身遼寧鐵嶺,六歲離開家鄉,以後十七年輾轉大江南北。一九四七年在極偶然的機會下,齊(邦媛)先生到臺灣擔任臺大外文係助教,未料就此定居超過六十年。從東北到臺灣,從六年到六十年,這兩個地方一個是她魂牽夢縈的原籍,一個是她安身立命的所在,都是她的故鄉。而這兩個地方所產生的微妙互動,和所蘊藉的巨大歷史憂傷,我以為是「巨流河」全書力量的來源。
  東北與臺灣距離遙遠,幅員地理大不相同,卻在近現代中國史上經歷類似命運,甚至形成互為倒影的關係。東北原為滿清龍興之地,地廣人稀,直到一八七○年代才開放漢人屯墾定居。臺灣孤懸海外,也遲至十九世紀才有大宗閩南移民入駐。這兩個地方在二十世紀之交都成為東西帝國主義勢力覬覦的目標。一八九五年甲午戰後,中日簽訂馬關條約,臺灣與遼東半島同時被給割讓給日本。之後遼東半島的歸屬引起帝俄、法國和德國的干涉,幾經轉圜,方才由中國以「贖遼費」換回。列強勢力一旦介入,兩地從此多事。以後五十年臺灣成為日本殖民地,而東北歷經日俄戰爭(1905)、九一八事變(1931),終於由日本一手導演建立滿洲國(1932 - 1945)。
  不論在文化或政治上,東北和臺灣歷來與「關內」或「內地」有著緊張關係。兩地都是移民之鄉,草莽桀驁的氣息一向讓中央人士見外。兩地也都曾經是不同形式的殖民地,面對宗主國的漠視和殖民者的壓迫,從來隱忍著一種悲情和不平。巨流河」對東北和臺灣的歷史著墨不多,但讀者如果不能領會作者對這兩個地方的複雜情感,就難以理解字裡行間的心聲。而書中串聯東北和臺灣歷史、政治的重要線索,是()邦媛先生的父親齊世英先生(1899 - 1987)。
  齊世英是民初東北的菁英分子。早年受到張作霖的提拔,曾經先後赴日本、德國留學。在東北當時閉塞的情況下,這是何等的資歷。然而青年齊世英另有抱負。一九二五年他自德國回到瀋陽,結識張大帥的部將、新軍領袖郭松齡(1883 - 1925)。郭(松齡)憤於日俄侵犯東北而軍閥猶自內戰不已,策動倒戈反張,齊世英以一介文人身份慨然加入。但郭松齡沒有天時地利人和,未幾兵敗巨流河,並以身殉。齊世英從此流亡。
  「渡不過的巨流河」成為「巨流河」回顧憂患重重的東北和中國歷史最重要的意象。假使郭松齡渡過巨流河,倒張成功,是否東北就能夠及早現代化,也就避免九一八、西安事變的發生?假使東北能夠得到中央重視,是否滿洲國就無法建立,也就沒日後的抗戰甚至國共內戰?但歷史不是假設,更無從改寫,齊世英的挑戰才剛剛開始。他進入關內,加入國民黨,負責東北黨務,與此同時又創立中山中學,收容東北流亡學生。抗戰結束,齊世英奉命整闔東北人事,重建家鄉,卻發現國民黨的接收大員貪腐無能,聽任俄國人蹂躪東三省。中共崛起,東北是首先淪陷的地區,國民黨從這裡一敗塗地,齊世英再度流亡。
  齊世英晚年有口述歷史問世,說明他與國民黨中央的半生齟齬,但是語多含蓄,而他的回憶基本止於一九四九(齊世英先生訪問紀錄」,林忠勝,林泉,沈雲龍,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0)。「巨流河」的不同之處在於這是出於一個女兒對父親的追憶,視角自然不同,下文另議。更值得注意的是「巨流河」描述了齊世英來到臺灣以後的遭遇。一九五四年齊世英因為反對增加電費以籌措軍餉的政策觸怒蔣介石,竟被開除黨籍;一九六○年更因與雷震及臺籍人士吳三連、許世賢、郭雨新等人籌組新黨,幾乎繫獄。齊為臺灣的民生和民主付出了他後半生的代價,但骨子裡他的反蔣也出於東北人的憾恨。東北還是臺灣,不過都是蔣(介石)政權的棋子罷了。
  渡不過的巨流河──多少壯懷激烈都已付諸流水。晚年的齊世英在充滿孤憤的日子裡鬱鬱以終。但正如唐君毅先生論中國人文精神所謂,從「驚天動地」到「寂天寞地」,求仁得仁,又何憾之有(唐君毅,「中國文化之精神價值」,「唐君毅全集」,臺北:學生書局,1991,卷 4,頁 366)?而這位東北「漢子」與臺灣的因緣是要由他的女兒來承續。
  齊邦媛應是臺灣光復後最早來臺的大陸知識分子之一。彼時的臺灣仍受日本戰敗影響,二二八事件剛過去不久,國共內戰方殷,充滿各種不確定的因素。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一位年輕的東北女子在臺灣開始了人生的另一頁。
  齊(邦媛)先生對臺灣的一往情深,不必等到九十年代政治正確的風潮。她是最早重視臺灣文學的學者,也是譯介臺灣文學的推手。她所交往的作家文人有不少站在國民黨甚至「大陸人」的對立面,但不論政治風雲如何變換,他們的友情始終不渝。齊(邦媛)先生這樣的包容彷彿來自於一種奇妙的,同仇敵愾的義氣:她「懂得」一輩臺灣人的心中,何嘗不也有一道過不去的巨流河?現代中國史上,臺灣錯過了太多,也被辜負了太多。像「亞細亞的孤兒」和「寒夜三部曲」這類作品寫的是臺灣之命運,卻有了一位東北人作知音。
  巨流河那場戰役早就灰飛煙滅,照片裡當年那目光熠熠的熱血青年歷盡顛仆,已經安息。而他那六歲背井離鄉的女兒因緣際會,成為白先勇口中守護臺灣「文學的天使」。驀然回首,()邦媛先生感嘆擁抱臺灣之餘,「她又何曾為自己生身的故鄉何為她而戰的人寫過一篇血淚紀錄?」巨流河」因此是本遲來的書。牠是一場女兒與父親跨越生命巨流的對話,也是()邦媛先生為不能回歸的東北,不再離開的臺灣所作的告白。

   四種「潔淨」典型

  「巨流河」見證了大半個世紀的中國和臺灣史,有十足可歌可泣的素材,但齊邦媛先生卻選擇了不同的回憶形式。她的描述平白和緩,即使處理至痛時刻,也顯示極大的謙抑和低迴。不少讀者指出這是此書的魅力所在,但我們更有不妨思考這樣的風格之下,蘊含了怎樣一種看待歷史的方法?又是什麼樣人和事促成了這樣的風格?
  在「巨流河」所述及的眾多人物裡,我以為有四位最足以決定邦媛先生的態度:齊世英、張大飛、朱光潛、錢穆。如上所述,齊世英先生的一生是此書的「潛文本」。政治上齊(世英)從巨流河一役到國民黨撤離大陸,不折不扣的是個檯面上的人物,來臺之後卻因為見罪領袖,過早結束事業。齊邦媛眼中的父親一身傲骨,從來不能躋身權力核心。但她認為父親的特色不在於他的擇善固執;更重要的,他是個「溫和潔淨」的性情中人。
  正因如此,南京大屠殺後的齊世英在武漢與家人重逢,他「那一條潔白的手帕上都是灰黃的塵土……被眼淚濕得透透地。他說:『我們真是國破家亡了』。」。重慶大轟炸後一夜大雨滂沱,「媽媽又在生病……全家擠在還有一半屋頂的屋內……他坐在床頭,一手撐著一把大雨傘遮著他和媽媽的頭,就這樣的等著天亮……。」晚年的齊世英鬱鬱寡歡,每提東北淪陷始末,即淚流不能自已。這是失落愧疚的眼淚,也是潔身自愛的眼淚。
  齊世英的一生大起大落,齊邦媛卻謂從父親學到「溫和」與「潔淨」, 很是耐人尋味。亂世出英雄,但成敗之外,又有幾人終其一生能保有「溫和」與「潔淨」?這是「巨流河」反思歷史與生命的基調。
  懷抱著這樣的標準,齊邦媛寫下她和張大飛(1918 - 1945)的因緣。張大飛是東北子弟,父親在滿洲國成立時任瀋陽縣警察局長,因為協助抗日,被日本人公開澆油漆燒死。張大飛逃入關內,進入中山中學而與齊家相識;七七事變他加入空軍,勝利前夕在河南一場空戰中殉國。張大飛的故事悲慘壯烈,他對少年齊邦媛的呵護成為兩人最深刻的默契,當他宿命式的迎向死亡,他為生者留下永遠的遺憾。
  齊邦媛筆下的張大飛英姿颯颯,親愛精誠,應該是「巨流河」裡最令人難忘的人物。他雨中佇立在齊邦媛校園裡的身影,他虔誠的宗教信仰,他幽幽的訣別信,無不充滿青春加死亡的浪漫色彩。但這正是邦媛先生所要釐清的: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容如此輕易歸類,因為那是一種至誠的信托,最潔淨的情操。我們今天的抗戰想像早已被「色•戒」這類故事所壟斷。當學者文人口沫橫飛的分析又分析張愛玲式的複雜情事,張大飛這樣的生,這樣的死,反而要讓人無言以對。面對逝者,這豈不是一種更艱難的紀念?
  上個世紀末,七十五歲的()邦媛先生訪問南京陣亡將士紀念碑,在仟佰犧牲者中找到張大飛的名字。五十五年的謎底揭開,塵歸塵,土歸土,歷史在這裡的啟示非關英雄,更無關男女。俱往矣──誠如()邦媛先生所說,張大飛的一生短暫如曇花,「在最黑暗的夜裡綻放,迅速闔上,落地」,如此而已,卻是「那般無以言說的高貴」,「那般燦爛潔淨」。
  朱光潛先生(1897 - 1986)是中國現代最知名的美學家,抗戰時期在樂山武漢大學任教,因為賞識齊邦媛的才華,親自促請她從哲學系轉到外文系。一般對於朱光潛的認識止於他的「給青年的十二封信」或是「悲劇心理學」,事實上朱()也是三十年代「京派」文學的關鍵人物,和沈從文等共同標舉出一種敬謹真誠的寫作觀。但這成為朱(光潛)日後在大陸學界爭議性的起源。一九三五年魯迅為文攻擊朱(光潛)對文學「靜穆」的觀點,一時沸沸揚揚。的確,在充滿「吶喊」和「徬徨」的時代談美、談靜穆,寧非不識時務?
  齊邦媛對朱光潛抗戰教學的描述揭露了朱(光潛)較少被提及的一面。朱(光潛)在戰火中一字一句吟哦、教導雪萊、濟慈的詩歌,與其說是與時代脫節,不如說開啟了另一種回應現實的境界──正所謂「言不及己,若不堪憂」。某日朱(光潛)在講華滋華斯的長詩之際,突有所感而哽咽不能止,他「快步走出教室,留下滿室愕然。」就此令人注意的不是朱光潛的眼淚,而是他的快步走出教室。這是種矜持的態度了。朱(光潛)的美學其實有憂患為底色,他談「靜穆」哪裡是無感於現實?那正是痛定思痛後的豁然與自尊,中國式的「悲劇」精神。然而狂飆的時代裡,朱光潛注定要被誤解。五十年代當他的女弟子在臺灣回味浪漫主義詩歌課時,他正一步一步走向美學大辯論的風暴裡。
  錢穆先生(1895 - 1990)與齊邦媛的忘年交是「巨流河」的另一高潮。兩人初識時齊任職國立編譯館,錢()已隱居臺北外雙溪素書樓,為了一本新編「中國通史」是否褻瀆武勝岳飛,一同捲入一場是非;國學大師竟被指為為「動搖國本」的學術著作背書。極端年代的歷史被極端政治化,此又一例。但錢穆不為所動。此無他,經過多少風浪,他對傳承文化的信念唯「誠明」而已。
  此時的錢穆已經漸漸失去視力,心境反而益發澄澈。然而大陸經過文革摧殘殆盡,臺灣的本土運動山雨欲來,「一生為故國招魂」的老人恐怕也有了時不我予的憂愁。有十六年,齊邦媛定時往訪錢穆,談人生、談文人在亂世的生存之道。深秋時節的臺灣四顧蕭瑟,唯有(錢穆)先生居處階前積滿紅葉,依然那樣祥和燦爛。然後一九九○年在立法委員陳水扁的鼓噪、總統李登輝的坐視下,錢()被迫遷出素書樓,兩個月之後去世。
  錢穆的「國史大綱」開宗明義,謂「對其本國歷史略有所知者,尤必附隨一種對其本國以往歷史之溫情與敬意。」但國家機器所操作的歷史何嘗顧及於此?是在個人的記錄裡,出於對典型在宿昔的溫情與敬意,歷史的意義才浮現出來。二十世紀的風暴吹得中國滿目瘡痍,但無論如何,「世上仍有忘不了的人和事」,過去如此,未來也應如此。這正是邦媛先生受教於錢()先生最深之處。

   知識的天梯

  由三十年代到九十年代,齊邦媛廁身學校一甲子,或讀書求學,或為人師表,在在見證知識和知識以外因素的複雜互動。她嘗謂一生彷彿「一直在一本一本的書疊起的石梯上,一字一句的往上攀登。」但到頭來她發現這石梯其實是個天梯,而且在她「初登階段,天梯就撤掉了。」這知識的天梯之所以過早撤掉不僅和半個多世紀的歷史動蕩有關,尤其凸現了性別身份的局限。
  九一八事變後,大批東北青年流亡關內。齊世英有感於他們的失學,多方奔走,在一九三四年成立國立中山中學,首批學生即達兩仟人。這是齊邦媛第一次目睹教育和國家命運的密切關連。中山中學的學生泰半無家可歸,學校是他們唯一的托命所在,師生之間自然有了如親人般的關係。「楚雖三戶,亡秦必楚」成為他們共勉的目標。抗戰爆發,這群半大的孩子由老師率領從南京到武漢、經湖南、廣西、再到四川。一路砲火威脅不斷,死傷隨時發生,但中山的學生猶能絃歌不輟,堪稱抗戰教育史的一頁傳奇。
  中山中學因為戰爭而建立,齊邦媛所就讀的南開中學、武漢大學則因戰爭而遷移。南開由張伯苓先生創立於一九○四年創立,是中國現代教育的先驅,校友包括周恩來、溫家寶兩位國家總理,錢思亮、吳大猷兩位中央研究院院長,和無數文化名人如曹禺、穆旦、端木蕻良等。武漢大學是華中學術重鎮,前身是張之洞創辦的自強學堂,一九二八年成為中國第一批國立大學。抗戰爆發,南開遷到重慶沙坪壩,武大遷到樂山。
  ()邦媛先生何其有幸,在戰時仍然能夠按部就班接受教育。即使在最不利的條件下,南開依然保持了一貫對教學品質的堅持。南開六年賦予齊邦媛深切的自我期許,一如其校歌所謂,智勇純真、文質彬彬。到了樂山武漢大學階段,她更在名師指導下專心文學。戰爭中的物質生活是艱苦的,但不論是南開「激情孟夫子」孟志蓀的中文課還是武大朱光潛的英美文學、吳宓(1894 - 1978)的文學與人生、袁昌英(1894 - 1973)的莎士比亞,都讓學生如沐春風,一生受用不盡。在仟佰萬人流離失所,中國文化基礎傷痕累累的年月裡,齊邦媛以親身經驗見證知識之重要,教育之重要。
  然而戰時的教育畢竟不能與歷史和政治因素脫鉤。齊邦媛記得在樂山如何興沖沖的參加「讀書會」,首次接觸進步文學歌曲;她也曾目睹抗戰勝利後的學潮,以及聞一多、張莘夫被暗殺後的大規模抗議活動。武漢大學復校之後,校園政治愈演愈烈;在「反內戰、反飢餓」的口號中,國民黨終於軍隊開進校園,逮捕左派師生,釀成「六一慘案」。
  半個世紀後回顧當日校園紅潮,齊邦媛毋寧是抱著哀矜勿喜的心情。她曾經因為不夠積極而被當眾羞辱,但她明白理想和激進、天真和狂熱的距離每每隻有一線之隔,歷史的後見之明難以作判斷。她更感慨的是,許多進步同學五十年代即成為被整肅的對象,他們為革命理想所作的奉獻和他們日後所付出的代價,往往成為反比。這就不能不令人深思知識分子和國家機器之間艱難的抗爭了。
  反諷的是,類似的教育與意識形態的拉鋸也曾出現在臺灣,而()邦媛先生竟然身與其役。時間到了一九七○年代,反攻復國大業已是強弩之末,但保守的國家棟樑們仍然夙夜匪懈。彼時齊(邦媛)先生任職國立編譯館,有心重新修訂中學國文教科書,未料引來排山倒海的攻擊。齊(邦媛)所堅持的是編訂六冊不以政治掛帥,而能引起閱讀興趣、增進語文知識的教科書,但她的提議卻被扣上「動搖國本」的大帽子。齊(邦媛)如何與反對者周旋可想而知,要緊的是她克服重重難關,完成了理想。
  我們今天對照新舊兩版教科書的內容,不能不驚訝當時驚天動地的爭議焦點早已成為明日黃花。「政治正確」和「政治不正確」原來不過如此這般。倒是齊(邦媛)先生能夠全身而退,還是說明當時臺灣政治社會環境與大陸的巨大差距。日後臺灣中學師生使用一本文學性和親和力均強的國文教材時,可曾想像幕後的推手之所以如此熱情,或許正因為自己的南開經驗:一位好老師,一本好教材,即使在最晦暗的時刻也能啟迪一顆顆敏感的心靈。
  齊(邦媛)先生記錄她求學或教學經驗的底線是她作為女性的自覺。一九三○、四○年代女性接受教育已經相當普遍,但畢業之後追求事業仍然談何容易。拿到武漢大學外文係學位後的齊邦媛就曾著實徬徨過。她曾經考慮繼續深造,但國共內戰的威脅將她送到了臺灣,以後為人妻,為人母,從此開始另外一種生涯。
  但齊(邦媛)先生從來沒有放棄她追求學問的夢想。她回憶初到臺大外文係擔任助教,如何一進門就為辦公室堆得老高的書籍所吸引;或在臺中一中教書時,如何從「菜場、煤爐、奶瓶、尿布中偷得……幾個小時,重談自己珍愛的知識」的那種「幸福」的感覺。直到大學畢業二十年後,她才有了重拾書本的機會,其時她已近四十五歲。
  一九六八年,齊邦媛入美國印第安納大學研究所,把握每一分鐘「偷來的」時間苦讀,自認一生是「最勞累也最充實的一年」。然而就在碩士學位唾手可得之際,她必須為了家庭因素放棄一切,而勸她如此決定的包括她的父親。
  這,對於()邦媛先生而言,是她生命中渡不過的「巨流河」吧?齊(邦媛)先生是惆悵的,因為知道自己有能力、也有機會渡到河的那一岸,卻如何可望也不可及。值得我們思考的是,如果在齊世英先生那裡巨流河有著史詩般的波濤洶湧,()邦媛先生的「巨流河」可全不是那回事。她的「河」裡淨是賢妻良母的守則,是日復一日的家庭責任。但這樣「家常」的生命考驗,如此瑣碎,如此漫長,艱難處未必亞於一次戰役,一場政爭。在知識的殿堂裡,齊(邦媛)先生那一輩女性有太多事倍功半的無奈。直到多年以後,她才能坦坦然面對。

   仟年之淚

  《巨流河》回顧現代中國史洪流和浮沉其中的人與事,感慨不在話下;以最近流行的話語來說,這似乎也是本向「失敗者」致敬的書。()邦媛先生對此也許有不同看法。齊世英、張大飛、朱光潛、錢穆等人所受到的傷害和困蹇隻是世紀中期仟萬中國人中的抽樣;如果向他們致敬的理由出自他們是「失敗者」,似乎忽略了命運交錯下個人意志升華的力量,和發自其中的「潛德之幽光」。《聖經》〈提摩太後書〉的箴言值得思考: 「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
  而()邦媛先生本人是在文學裡找到了回應歷史暴虐和無常的方法。一般回憶錄裡我們很難看到像《巨流河》的許多篇章那樣,將歷史和文學作出如此綿密誠懇的交匯。齊邦媛以書寫自己的生命來見證文學無所不在的力量。她的文學啓蒙始自南開;孟志蓀老師的中國詩詞課讓她「如醉如癡地背誦,欣賞所有作品,至今仍清晰地留在心中。」武漢大學朱光潛教授的英詩課則讓她進入浪漫主義以來那撼動英美文化的偉大詩魂。華玆華斯清幽的「露西」組詩,雪萊《雲雀之歌》輕快不羈的意象,還有濟慈《夜鶯頌》對生死神秘遞換的抒情,在在讓一個二十歲不到的中國女學生不能自已。
  環顧戰爭中的混亂和死亡,詩以鏗鏘有致的聲音召喚齊邦媛維持生命的秩序和尊嚴。少年「多識」愁滋味,雪萊的《哀歌》"I die! I faint! I fail! " 引起她無限共鳴。但「我所惦念的不僅是一個人的生死,而是感覺他的生死與世界、人生、日夜運轉的時間都息息相關。我們這麼年輕,卻被捲入這麼廣大且似乎沒有止境的戰爭裡。」在張大飛殉國的噩耗傳來時刻、在戰後晦暗的政局裏,惠特曼的《啊,船長!我的船長!》沉澱她的痛苦和困惑。"O the bleeding drops of red, / Where on the deck my Capitan lies,  / Fallen cold and dead. "「那強而有力的詩句,隔著太平洋呼應對所有人的悲悼。」悲傷由此提升為悲憫。
  多年以後,齊(邦媛)先生出版中文文學評論集《仟年之淚》(1990)。書名源自《杜詩鏡銓》引王嗣奭評杜甫〈無家別〉:「目擊成詩,遂下仟年之淚。」生命、死亡、思念,愛、親情交織成人生共同的主題,唯有詩人能以他們的素心慧眼,「目擊」、銘刻這些經驗,並使之成為回蕩仟佰年的聲音。齊(邦媛)先生有淚,不隻是呼應仟年以前杜甫的淚,也是從杜甫那裡理解了她的孟志蓀、朱光潛老師的淚,還有她父親的淚。文學的魅力不在於大江大海般的情緒宣洩而已,更在於所蘊積的豐富思辨想像能量,永遠伺機噴薄而出,令不同時空的讀者也盪氣迴腸;而文學批評者恰恰是最專志敏銳的讀者,觸動作品字裡行間的玄機,開拓出無限閱讀詮釋的可能。
  杜甫、辛棄疾的詩歌誠然帶給齊邦媛深刻的感懷,西方文學希臘、羅馬史詩到浪漫時代,維多利亞時代,甚至艾略特等現代派同樣讓她心有戚戚焉。齊(邦媛)先生曾提到西方遠古文學裡,她獨鍾羅馬史詩《伊尼亞德》(The Aeneid)。《伊尼亞德》描述特洛伊戰後,伊尼亞斯(Aeneas)帶著一群「遺民」渡海尋找新天地的始末。他們歷盡考驗,終在意大利建立了羅馬帝國。但是伊尼亞斯自己並無緣看到他的努力帶來任何結果;他將英年早逝,留下未竟的事業。這樣的史詩由齊(邦媛)先生道來顯然此中有人,呼之欲出,由是我們對她的心事又有了更多體會。成功不必在我,歷史勝敗的定義如何能夠局限在某一時地的定點?
  一九九五年,抗戰勝利五十年,齊邦媛赴山東威海參加會議。站在渤海灣畔北望應是遼東半島,再往北就通往她的故鄉鐵嶺。然而齊(邦媛)是以臺灣學者身份參加會議,不久就要回臺。她不禁感慨:「五十年在臺灣,仍是個『外省人』,像那永遠回不了家的船("The Flying Dutchman ")」——「悵惘仟秋一灑淚」,杜甫的淚化作齊邦媛的淚。與此同時,她又想到福斯特(Foster)的《印度之旅》的結尾:「全忘記創傷,『還不是此時,還不是此地。』("not now, not here. ")」這裡中西文學的重重交涉,足以讓我們理解當歷史的發展來到眼前無路的時刻,是文學陡然開拓了另一種境界,從而興發出生命又一層次的感喟。
  也正是懷抱這樣的文學眼界,齊邦媛先生在過去四十年致力臺灣文學的推動。臺灣很小,但歷史的機緣使這座小島成和大陸有了分庭抗禮的機會。甲午戰後,臺灣是在被割裂的創傷下被擲入現代性體驗;一九四九年大陸變色,將近兩佰萬軍民湧入島上,更加深臺灣文學的憂患色彩。齊邦媛閱讀臺灣文學時,她看到大陸來臺作家如司馬中原、姜貴筆下那「震撼山野的哀痛」,也指出本土作家吳濁流、鄭清文、李喬的文字一樣能激起仟年之淚。
  海峽兩岸劍拔弩張的情況如今已經不復見,再過多少年,一八九五、一九四七、一九四九這些年份都可能成為微不足道的歷史泡沫。但或許隻有臺灣的文學還能夠倖存,見證一個世紀海峽兩岸的創傷?齊(邦媛)先生是抱持這樣的悲願的。她也應該相信,如果雪萊和濟慈能夠感動一個抗戰期間的中國女學生,那麼吳濁流、司馬中原也未必不能感動另一個時空和語境裡的西方讀者。她花了四十年推動臺灣文學翻譯,與其說是為了臺灣文學在國際文壇找身份,不如說是更誠懇的相信文學可以有戰勝歷史混沌和國家霸權的潛力。
  《巨流河》最終是一位文學人對歷史的見證。隨著往事追憶,齊邦媛先生在她的書中一頁一頁的成長,終而有了風霜。但她娓娓敘述卻又讓我們覺得時間流淌,人事升沉,卻有一個聲音不曾老去。那是一個「潔淨」的聲音,一個跨越歷史、從仟年之淚裡淬煉出來的清明而有情的聲音。
  是在這個聲音的引導下,我們乃能與齊(邦媛)先生一起回顧她的似水年華:那英挺有大志的父親,牧草中哭泣的母親,公而忘私的先生;那唱著《松花江上》的東北流亡子弟,初識文學滋味的南開少女,含淚朗誦雪萊和濟慈的朱光潛;那盛開鐵石芍藥的故鄉,那波濤滾滾的巨流河,那深邃無盡的啞口海,那暮色山風裡、隘口邊回頭探望的少年張大飛……。如此悲傷,如此愉悅,如此獨特。

                        二○○九年十一月      

 

2009 年 11 月 1 日,臺中霧峰林家齊邦媛接受馬英九所頒第五屆「總統文化獎」。
馬英九致詞,特別追憶他與齊老師曾共同熱衷司馬中原小說的文友情誼,
推崇《巨流河》齊邦媛的動人與難能

                                                                                                                 

文字整理自 天下文化 齊邦媛:《巨流河》  
圖片轉自坊間,感謝原作者

 

 



巨流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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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流河」,一部用詩之真理書寫之文本
 

  英文詩和中國詩詞,於我都是一種感情的烏托邦,即使是最絕望的詩,也似有一股強韌的生命力。

  這也是一種緣份,曾在生命某個飄浮的年月,聽到一些聲音,看到牠的意象,把心栓系其上,自此之後終生不能拔除。

   ……。
  人生沒有絕路,任何情況之下,「弦歌不輟」是我活著的最大依靠

                     ——齊邦媛:《巨流河》

 

 

  巨流濺石駕空谷,仰望斯須突起粟。」(謝枋德:《書林十景》

  一個人、一本書、一生一世。文學與人生同構,覆蓋整個人生。

  拂卷展開案頭那書頁,一張位於寶島臺灣(Taiwan)南端啞口海Dumb Mouth Sea)之照片(題圖)驀然躍入眼簾。照片下圖注謂:「太平洋波濤洶湧至此,音滅聲消。

  《巨流河》,這部「用詩的真理(the poetic justice」書寫之文本,一位兩鬢斑白之耆宿賢者在「序言」中,以悲憫與溫情之文筆,娓娓道來:「這本書寫的是一個並未遠去的時代,關於兩代人從『巨流河』落到『啞口海』的故事。……書寫前,我跟著父母的靈魂作了一趟返鄉之旅,獨自坐在大連海岸,望向我紮根的島嶼……。

  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字裡行間無不彰顯著對不同生命極度尊重與關懷。其之一生,以文學撫摸著世界,並以文學作為其一生之皈依(convert),儼如「巨流濺石駕空谷」。而空谷傳音,愈見空谷。猶若給人以一雙文學之眼睛,歡喜地「仰望」變幻無窮之雲夢,去思想。而其那雙詩者之眼睛,則多愁善感。在哀傷、悲憫中,在懷疑、落寞中,有一種姗姗而來之自信,將曆史之碎片縫綴起來,讓時下之人們有了些許尋常經驗觸手可及之細節,一如「滄海一粟」,有種曆史之熱度和痛感。

  其實,人們讀詩、寫詩,並不是因爲牠們好玩,而是因爲你我皆為人類的一份子,而人類本身,則為充滿激情的。而人之一些崇高追求,足以支撐人之一生。但詩歌、美麗、浪漫、愛情,這些才為人們「活著」之意義所在。

  在「巨流河」中,散軼著許多經典之詩句,乃為齊邦媛用藝術之眼眸,所見之世界(World);乃為其以悲天憫人之情懷,感悟之生命(Life),乃為其於大師們光耀下之光陰(Time)。 

  O World!O Life!O time! 
  ——by P.B
. "A Lament,1821 "

  此所謂,巨流詩行,細水流長。

  籍此,將齊邦媛在《巨流河》中所涉對其影響之詩章整理彙編於此。其不失為學習中外文學之友可借鑒之資料。

  ■ 齊邦媛《巨流河》中所涉詩章引薦:

  ●《詩經(The Book of Poetry )》
  此為中國第一部詩歌總集,收入自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五佰多年的詩歌 311 篇。先秦稱之爲《詩》,或取其整數稱《詩三佰》。齊邦媛之名,「源出《詩經?君子偕老》:『子之清揚,揚且之顔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踏莎行(Treading On Grass: At an inn of Chen - Zhou1097)》
  此為北宋婉約派詞人秦少遊(本名「秦觀」,1049 - 1100)因黨閥之爭 1097 年流放謫居郴州時所寫的一闋最悲哀詞。其從悲哀中開拓出一種意境,為他獨特的成就。傳統的讀詞中,注意形象與情意的結合,情中生景,景中生情,給讀者以更直接更鮮明的感動興發的力量。這種形象和情意,皆為現實的。以故,此詞詞情兼勝,深情綿貌,意境淒婉。自宋以來,膾炙人口,傳誦不衰,成為仟古絕唱。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回想流亡時,為之寫道:秦少遊《踏莎行》:『郴江幸自繞郴山,爲誰流下潇湘去』詞句後,至今每逢想起,仍是熱淚盈眶。

  ●《金色面具(Mental Prayer1962)》
  此為現代詩人覃子豪(Qin Zi - hao,原名覃基,1912 - 1963,臺灣詩人,詩歌評論家)之一篇代表作。《巨流河》中,齊邦媛將其一生自況,引述覃詩,為:「活得如此愉悅,如此苦惱,如此奇特。 
  ●《眼淚,無由的眼淚》(TearsIdle Tears1847 )》
  此為英國抒情詩人丁尼蓀(Alfred Tennyson1809 - 1892)在 1847 年訪問在蒙默思郡丁登寺(Tintern Abbey,Monmouthshire)遺址時的感懷,收錄於其長詩《公主(The Princess1847)》中。其說,這座被遺棄在 1536 年的脩道院為「充滿著我過去的回憶(full for me of its bygone memories」。而這首詩,則為關於「過去的激情,瞬間的堅守(the passion of the past, the abiding in the transient)」。此為丁尼蓀具有維吉爾(Virgilian)風格之代表作。難怪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回憶說:「今日想來,令我們這幾個十七、八歲中學生驚喜得如天外綸音的詩句,如寫少女眼淚的『流著沒有名字的悲傷』……。中國詩詞裡,當然也有如此意境,但新詩文字的表現清新脫俗,在那艱困閉塞的時代,對我們來說如同天籟。 

  ●《夢江南Dreaming of the South)》
  此為晚唐文學家皇甫松(Huangfu Song,名嵩,字子奇,800 - 888,與其父唐工部郎中皇甫湜文學並稱),工詩詞,尤擅竹枝小令。能自制新聲。著作有詩詞、小說等,詞最爲著稱,在晚唐詞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和影響,《花間集》錄其詞十二首,《夢江南》二首等。《夢江南》堪稱爲清新隽永,頗富詩情畫意的佳作。其中《夢江南?蘭燼落》,尤為著名。詞曰:「蘭燼落,屏上暗紅蕉。閑夢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瀟瀟。人語驛邊橋。」("The candle dying out, dimming the cannas on the screen. I dream of South where plums ripe amidst green, A flute tune from a boat gainst the night sough.Voices by Post Bridge are heard now. ")王國維稱之:「情味深長,在樂天(白居易)、夢得(劉禹錫)之上也。」兩首《夢江南》,同爲夢境,作法亦相同。純以賦體鋪敘,一往俊爽
  ●《露西組詩(Lucy Poemsr1799)》
  此為英國詩人威廉?華茲華斯(William Wordsworth,1770 - 1850)旅居德國北部時,在嚴寒的哈爾茨森林(National park Harz),懷戀故國,思唸故人,便寫給一個居住在蘇格蘭山區(Scottish Highlands)那名叫露茜(Lucy)的鄉村女孩,並以「露西」爲題的五首小詩彙集而成的組詩。包括《我曾體驗過奇異的激情》("Lucy I: Strange Fits of Passion have I K
nown ")、《她獨居在人迹罕至的路旁》("Lucy II: She Dwelt Among the Untrodden Ways ")、《我在陌生人中旅行》("Lucy III: I Travelled among Unknown Men ")、《三年之久她在陽光雨露中成長 》("Lucy IV: Three Years She Grew in Sun and Shower ")和 《彼時,幽暗遮蔽我心》("Lucy V: A Slumber Did My Spirit Seal "),其風格一致而內容迥異。「那幽雅靜美的少女露西是誰,至今兩佰年無人確定,但他爲追憶這早夭的十八歲情人所寫的五首小詩,卻是英國文學史的瑰寶,平實簡樸的深情至今少有人超越。最後一首《彼時,幽暗遮蔽我心》("A Slumber Did My Spirit Seal ")是我六十年來療傷止痛最好的良藥之一。……組詩第三首《我在陌生人中旅行》("I Travelled among Unknown Men "),詩人說,我再也不離開英國了,因爲露西最後看到的是英國的綠野——這對當時愛國高於一切的我,是最美最有力的愛國情詩了。」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如此評說著
  ●《孤獨的收割者(The Solitary Reaper1805)》
  此為英國「湖畔詩人」("the Lake Poets "華茲華斯以自然(Nature)與人生(Left)關係爲主題的詩章,文筆樸素清新, 自然流暢,一反新古典主義(Neoclassicism)平板、典雅的風格,開創了新鮮活潑的浪漫主義(Romanticism)詩風,寄托著自我反觀和對人生的哲學思考。「看,一個孤獨的高原姑娘,在遠遠的田野間收割,一邊收割一邊獨自歌唱,請你站住!或者悄悄地走過!」("Behod her, single in the field,Yon solitary Highland Lass! Reaping and singing by herself; Stop here, or gently pass!  ")朱光潛老師當年授英詩課講到這首詩時,「說,她歌聲漸遠時,令人聯想唐人錢起(Qian Qiac. 710 - ac. 782,字仲文,今浙江湖州人。詩風清奇,與郎士元、司空曙、李益、李端、盧綸、李嘉右等稱「大曆十才子」)詩,『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的餘韻。」(齊邦媛:《巨流河》
  ●《省試湘靈鼓瑟(Of the provincial exam, Xiang Goddesss Harp751)》
  此為唐代詩人錢起在唐玄宗天寶十年(751)參與禮部考試(即「省試」)時之試貼詩。當年省試內容主要是詩賦。《全唐詩》內收入當年參與考試並登第之五人《湘靈鼓瑟》律詩,以錢起這闕詩文最爲著名。而錢起的詩中,又以「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The harps music dies, the player missing, watet  have only a few green mountain. ")這兩句最爲精彩。錢起於詩文中運用豐富想象力,以一個旁聽者之角度來描寫湘水女神鼓瑟之故事。曰:湘靈彈奏之曲調,清怨悲涼,使蒼梧山都感動得如怨如慕,使水邊白芝花也散發芳香,直到曲終聲寂,卻仍不見鼓瑟之人,所見之隻有湘水上之幾座青山。而這兩句為全詩之結句,巧妙就在於描寫湘靈鼓瑟,戛然而止,使之引起讀者無限想象:在綠水青山之間,仿佛見到一個剛放下樂器,悠然遠去之神女形象,湘靈鼓瑟的樂聲,在遼闊的湘水上空回蕩,瞬間煙消雲散。營造了隻聞其聲,不見伊人之惆悵迷離。不見」而恍若有「」,蘊含著無窮之意味。「這就是中國詩歌文學的淒清寂寞,朱光潛老師在英詩課上談過。」(齊邦媛:《巨流河》
  ●《瑪格麗特的悲苦(The Affliction of Margaret1799 )》
  此為英國傑出浪漫主義詩人華茲華斯的一首長詩。詩文中,其細致地描寫了一位母親對流入城市七年無音訊的遠方獨子的懷念。隨著時間的流逝,母親隻能不斷的呼喚兒子的歸來。慈母的思念、悲傷、淒涼和痛苦,透過母親的一聲聲呼喊,敲打著每一個讀者的心。當年,在英詩課上「朱光潛老師讀到 "the fowls of heaven have wings, ... chains tie us down by land and sea."(天上的鳥兒有翅膀 ,鏈緊我們的是大地和海洋),說中國古詩有相似的「風雲有鳥路,江漢限無梁」之句,此時竟然語帶哽咽,稍微停頓又繼續唸下去,唸到最後幾行: "If any chance to heave a sign,"(若有人爲我歎息,) "they pity me,and not my grief. "(他們憐憫的是我,不是我的悲苦。)老師取下了眼鏡,眼淚流下雙頰,突然把書闔上,快步走出教室,留下滿室愕然,卻無人開口說話。也許,在那樣一個艱困的時代,坦率表現感情是一件奢侈的事,對於仍然崇拜偶的大學三年級學生來說,這是一件難於評論的意外,甚至是感到榮幸的事,能看到文學名師至情的眼淚。」(齊邦媛:《巨流河》) 
  ●《至京邑贈西府同僚(TiaoTo the capital to related colleagues493)》
  此為南北朝齊國著名詩人謝朓(Xie Tiao,字「玄暉」,464 - 499,並善辭賦和散文,世稱「謝宣城」)於齊武帝永明十一年(493)秋,從荊州隨王府被召回下都建業時所寫之「五言詩」。采用比興、比喻等手法,詩文寫沿途所見之景和內心感受。以「風雲有鳥路,江漢限無梁。」("The wind and cloud has flight of birds, While the Jianghan near but not man. ")等詩句來抒發憂憤交聚的心情,表達了對西府同僚和隨王的留戀之情,同時透露出對奉召回京的疑懼和對前途的深重憂心。其使融情於景,語言精美、音韻和諧, 風格秀逸,完全擺脫了「玄言詩」("Metaphysical Poetry ")的影響, 體現了「永明體」("Yong - ming Style ")詩歌的特點,爲當時人所愛重。
  ●《莎士比亞十四行詩(The Sonnets by William Shakespeare1591- 1598)》
  此為英國文藝複興時期偉大的戲劇家和詩人威廉?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1564 - 1616)於英詩史上璀璨的明珠。其 154 首「十四行詩」("Sonnet "),每首自成一體,但循著一條主線,即友誼和愛情關係的變化和發展形成一個有機整體,常常在最後一副對句中點明題意。無論在體例,還是內容上,都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熱情地謳歌了友誼和愛,青春和美;感情充沛,思想深邃,節奏鮮明,辭采優美;就其藝術力量和意象的豐富而言,足以和其之戲劇媲美。其詩雲:「你說,『在我這雙深陷的眼眶裡,是貪婪的羞恥,和無益的頌揚。』」("To say within thine own deep sunken eyes,Were an all - eating shame, and thriftless praise. ")齊邦媛在《巨流河》中,讚歎其為「知性」("Verstand ")。
  ●《奧茲曼迪斯(Ozymandias1817)》
  此為英國傑出浪漫主義(Romanticism)詩人珀西?比希?雪萊(Percy Bysshe Shelley,1792 - 1822)於 1817 年,即詩人因受政治迫害被迫離開英格蘭前一年所寫之「十四行詩」。乃關於古埃及君王奧茲曼迪斯(Ozymandias)的傲慢與滅亡,來暗喻警示當時當權者傲慢的著名抒情詩。詩中,以奧茲曼迪斯來指代「萬王之王」("King of Kings "),通過詞語的隱喻意義,顛覆了奧茲曼迪斯;同時暗示了「藝術消解曆史」這一思想。從中流露著詩人的政治觀點、反映了其之藝術觀,並體現了詩人的寫作風格。最後兩行,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寫道:「威武的埃及君王毀裂的頭像半掩埋在風沙裡," boundless and bare, the lone and level sand, stretch far away "(寂寞與荒涼,無邊地伸向遠方的黃沙。 」令人回味無窮。而「朱老師引證說,這就是人間仟年隻是天上隔宿之意,中國文學中甚多此等名句,但是你聽聽這,"boundless " 和 " bare " 聲音之重," lone and level ",聲音之輕,可見另一種語言,不同的感覺之美。」 
  ●《西風頌(Ode to the West Wind,1819)》
  此為英國民主詩人雪萊之傳世之作。全詩共五節,每節十四行,由四個三行的詩節和一個雙行偶句組成。寫於 1819 年一個秋日的午後。正好在意大利佛羅倫薩(Florence)附近阿諾河(Arno)畔一片樹林裡散步的詩人,當時風起雲湧,一場狂風暴雨即將襲來。自然界的閃電雷鳴使詩人聯想到了人世間的疾風驟雨,其創作的欲望亦隨即被喚起。即奮筆疾書,譜寫了不朽的抒情短詩《西風頌》,籍用了樹林中的殘葉、天空中的密雲、大海上的狂浪,在西風中抒發了心中強烈的感情。老師說,中國自有白話文學以來,人人引誦它的名句:『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The trumpet of a prophecy! O Wind,If Winter comes, can Spring be far behind?  ")已到了令人厭倦的浮泛地步。雪萊的頌歌想要歌頌的一壹種狂野的精神,是青春生命的靈感,是摧枯拉朽的震懾力量。全詩以五段十四行詩合成,七十行必須一氣讀完,天象的四季循環,人心內在的悸動,節節相扣才見浪漫詩思的宏偉感人力量。……這是我第一次真正地看到了西方詩中的意象,一生受用不盡」(齊邦媛:《巨流河》) 
  ●《江城子(To the tune "Rivertown man ",1075
)》
  此為宋朝詩人蘇東坡(Su Dong - po,原名蘇軾,1037 - 1101,北宋中期的文壇領袖,文學巨匠,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悼亡詞——《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Dreaming of  My Deceased Wife on the Night of the 20th Day of the 1st Moon ")。宋仁宗至和元年(1054),十九歲的蘇軾與同郡其師王方十五歲的女兒王弗(1039 - 1065)結婚,嗣後出蜀入仕。至宋仁宗嘉佑二年(1057)中進士,官至翰林學士、知制誥、禮部尚書。夫妻琴瑟調和,甘苦與共。十年後的治平二年(1065)五月丁亥,趙郡蘇軾之妻王氏,卒於京師。王弗亡故,歸葬於家鄉的祖瑩。這首詞為宋神宗熙甯八年(1075)正月廿日夜晚,蘇軾在密州(今山東諸城,其時蘇東坡任密州知州,年已四十)一次夢見王弗後,寫下這闕「有聲當徹天,有淚當徹泉」(陳師道語)的悼亡詞。已距王弗之卒,又是十年了。作者結合自己十年來政治生涯中的不幸遭遇和無限感慨,形象地反映出對亡妻永難忘懷的真摯情感和深沈的憶唸。生者與死者雖然幽明永隔,感情的紐帶卻結而不解,始終存在。「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Ten years parted, one living, one dead; Not thinking too much,But how can I ever forget... ")兩句,看來平常,卻出自肺腑,十分誠摯。時年。顛沛流離至四川的齊邦媛,觸景傷情地在《巨流河》中,寫道:「車子駛出眉山縣界的時候我頭腦才清楚,眉山,眉山……這不是蘇東坡的故鄉嗎!……在那樣戲劇性的情境,我曾落腳在蘇東坡詩詞中鄉愁所系之鄉,但全然不知是否是明月夜,更夢不到短松崗,連三蘇祠堂都無緣一瞥。那時也想,既在岷峨區域上學,再去不難。在當年,這其實是很難的事。年輕女子想望旅行,都是奢侈的。

  ●《印度小夜曲(The Indian Serenade1818)》
  此為英國著名詩人雪萊的一首富有激情著名的抒情詩。「小夜曲」("Serenade ")為源於歐洲中世紀騎士文學的一種愛情歌曲,乃為戀愛中的男子在夜晚給心上人窗下吟唱的傾述衷腸的情歌。這首詩以小夜曲(Serenaden)爲名,自然亦為一支獻給愛人的情歌。設想當我們愛上某個人時,對他()必是日思夜想的,我們想著他()而入睡,我們也從想著他()的夢境中醒來。雪萊亦如此,但他對她的愛卻比任何人都來得強烈,甚至不惜心爲之碎裂。而這首詩,被很多評論家認爲為雪萊創作的最優美的愛情詩。「所有初讀雪萊詩的年輕人都會被他奔放的熱情所『沖激』吧,愛情和死亡的預感常在一行詩中以三個驚歎號的形式出現,那種坦白單純的喊叫是我在中國詩詞中沒有讀過的,如《印度小夜曲》(P.B. " The Indian Serenade ")中的," I die!I faint!I failed ",(我死了……我昏了!我敗了!。」(齊邦媛:《巨流河》 
  ●《哀歌(A Lament1821)》
  此為英國文學史上最有才華的抒情詩人雪萊深埋心中之輓歌,雖然此詩創作於生命彌留之際,並非簡單的對於生命即將逝去的傷感。「啊,世界……啊,人生!啊,光陰!」憂傷的旋律,嘶啞的歌聲,訴說著寂寞和逝去,以喚醒傷痛。當詩文首句之中那世界(World)、生命(Life)、時間(Time)三個抽象語象並列而出之時,這一首短詩已蘊含了巨大的時間,空間的神秘、奧妙。光陰流轉,曆史滄桑的融入,讓人有一種悲涼沈鬱縈回。冥冥之中,宛若與古老中國唐朝另一詩人的感歎:「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唸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陳子昂:《登幽州台歌》)而遙相呼應。於是,人類一種共通的情緒——面對生命背景下的無奈與孤獨,便成爲詩中隱約的色彩。難怪其時身處患境中在齊邦媛,一如在《巨流河》中,所記載:「我那青春苦悶心情的最高共鳴是他那首詩《哀歌》(P.B. "A Lament1821 " )首句:" O World!O Life!O time!",(啊,世界……啊,人生!啊,光陰!」後來的版本刪去驚歎號)簡直就是我喊不出來的郁悶。我所掂念的不僅是一個人的生死,而是感覺他的生死與世界、人生、日夜運轉的時間都息息相關。我們這麽年輕,卻被深深卷人這麽廣大且似乎沒有止境的戰爭裡!朱老師說,這詩不算太好的詩,但有雪萊本色。青年人爲情所困,想突破牢籠而如喊叫。
  ●《沮喪(Stanzas Written in Dejection - December near Naples,1818)》
  此為英國著名詩人雪萊於 1918 年 12 月在意大利那不勒斯(Naples)附近憂鬱時所寫的詩章。「那首自怨自艾,充滿悔憾的《沮喪》("Stanzas Written in Dejection - December near Naples,1818 " ),此詩,亦因他相當正確地預言了自己溺海死亡,而令後世珍惜。……這首《沮喪》,牠的第三節有一行貼切地說出我那時無從訴說的心情:『沒有內在的平靜,沒有外在的甯謐。』("Nor peace within nor calm around.")。」(齊邦媛:《巨流河》 
  ●《愛字常被褻瀆(One Word is Too Often Profaned1821)》
  此為英國浪漫主義詩人雪萊的一首著名的愛情詩,亦為詩人之「愛的哲學」。其極力主張自由,不僅在政治上,而且在男女之愛那愛情上。雪萊認爲愛情是從人的天性中自然流露出來的某種純潔的、柔嫩的情感,崇高而神聖。就像飛蛾對星星的期盼、黑暗對光明的向往、痛苦中對美好未來的追求壹樣,是天地間自然而然産生的。這種情感壹旦夾雜世俗生活中的庸俗觀念,就會被扭曲、被亵犢。此與柏拉圖(Plato)哲學思想有關。實際情況也的確如此,人們基于世俗的考慮,這種高潔的東西經常被輕蔑、被亵犢,以至于追求純潔愛情的希望幾乎與絕望相等。看來,不僅從我們現在從周圍的現實看是如此,在雪萊時代的英國,也是如此。可以說「愛情之難,難於上青天」。正如詩人在詩文中,所誦:「有一種情感總是錯誤地遭到蔑視,你不該狠下心,再去蔑視牠……」("One feeling too falsely disdained,For thee to disdain it..."
  ●《雲雀之歌To a Skylark,1820)》
  此為英國浪漫主義詩人雪萊的著名抒情詩篇,其語言明朗,清新,結構嚴謹,蓄意深刻。雪萊設想自己是日夜飛翔的天使、飄浮藍空的雲朵、翺翔太空的雲雀,乃至深秋季節的西風,為新世界理想的傳播者、歌頌者、號召者。其以美麗的語言、豐富的想象描繪了這個人人享有自由幸福的新世界的絢麗畫面。根據雪萊夫人回憶,1820 年 7 月,「一個美麗的夏日傍晚,當我們正沿著鄉間小路在流螢閃爍的跳金娘灌木籬笆之間散步,忽然聽到了雲雀轉鳴,他有感而寫了一首詩歌,那是他最美麗的詩篇之一。」在詩人的筆下,雲雀是歡樂、光明。這些對於流離於異鄉的齊邦媛來說,「……看到牠的意象,把心栓系其上,自此之後終生不能拔除。……深深感到人生所有『不同』都可由《雲雀之歌》的歡愉……找到起點。命運、性格、才華,人生現實,亦環環相扣。雪萊那不羈的靈魂,一面高飛一面歌唱,似星光銀亮與明月的萬頃光華,像甘霖,像流螢,像春日急雨灑上大地,而我們在人間,總是瞻前顧後。在真心的笑時,也隱含著某種痛苦。詩人說:『我若能得你歌中一半的歡愉,必能使世人傾聽!』("Teach me half the gladness ,  ... The world should listen then !  "」(齊邦媛:《巨流河》
  ●《夜鶯頌(Ode to a Nightingale ,1819)》
  此為英國浪漫主義詩人約翰?濟慈(John Keats,1795 - 1821)的代表作,寫於 1819 年 5 月。當時這位才華橫溢的年輕人身患肺癆,且病人膏盲,同時詩人還處於和範妮?布勞恩小姐(Miss Fanny Brawne)的熱戀中。但他仍嘔心瀝血、筆耕不停。正如詩人自己所說,常常想的兩件事,便為愛情的甜蜜和自己死去的時間。在這樣的情況下,詩人情緒激昂,心中充滿著悲憤和對生命的渴望。在一個深沈的夜晚,詩人坐在濃密的樹枝下沈思,忽然聽到夜莺引吭高歌,使他萬感交集,神往不已。他急忙奔進屋去,提筆一氣呵成地寫下了這首 8 節 80 多行的瀕死者的絕唱。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寫道:「濟慈八歲時父親墜馬死,十四歲時母親肺病死,二十四歲時,在病中的弟弟病榻旁,面對漸逝的生命,悲傷無助,嘗試在藝術中尋求逃離人生之苦,遂構思此詩。在溫柔之夜聽夜鶯之歌,如飲鳩毒而沈迷,如嚐美酒而陶醉,然而夜鶯必不知道人間疾苦:"Here, where men sit and hear each other groan. "這裡,我們對坐悲歎的世界。)詩人坐在花果樹叢,『在暗黑的濃鬱芳香中傾聽,在夜鶯傾瀉心靈歡欣的歌聲中,迎向富足的死亡,化爲草泥。』(Still wouldst thou sing, and I have ears in vain - To thy high requiem become a sod.)閱讀和背誦這首《夜鶯頌》,都不是容易的事。濟慈的心思,出入於生死之間,詩句長,意象幽深豐富。」 
  ●《初讀查普曼譯荷馬(On First Looking Into Chapmans Homer1816 )》
  此為英國詩人濟慈一首很有影響力的詩作,寫於 1816 年夏。時年,年輕而闊愛寫詩的濟慈在讀了英國著名戲劇家、詩人喬治?查普曼(George Chapman,1559 - 1634)所譯的荷馬詩《伊利亞特》(Iliad)後,深深地被詩中所蘊含的生機和活力所觸動,遂提筆寫下了這首彼得拉克文體(Petrarchan)的十四行詩或意大利(Italian sonnet )十四行詩。這首詩表達了濟慈對史詩中的主人公所處的那個神奇﹑古老世界的心馳神往之情,也顯示出他對詩歌的激情與熱愛。這首詩以嚴密的結構、大量的隱喻典故、豐富多彩的想象和形象化的語言而著稱。詩中誦曰:「於是我感覺就像天空的守望者 / 當一顆新行星遊進了他的視野。」("Then felt I like some watcher of the skies  / When a new planet swims into his ken "在《巨流河》中,齊邦媛回憶道:「這大約是所有人讀他的第一首,用人們稱爲『戴著腳鐐跳舞』的十四行詩的格律寫他初讀史詩新譯時,如同探險家發現了新山峰的狂喜。我讀不懂他的狂喜。炸彈正在我的世界四面落下,落彈的呼嘯和迸發的火海,由近而遠,又由遠而近,將我困在川西這座三江彙合的山城裡。如今,連這裡也沒有安全了。我不懂他怎麽能與朋友『發現』了新的詩體。由天黑讀到天亮,黎明時,在星光下步行三英哩回到寄居的小樓,一口氣寫了這十四行不朽的喜悅,托快郵送到朋友眼前……。自從這首詩後,他五年間用盡了一生的才華,二十六歲嘔血而死。五年,對我是很長的時間,二十六歲也尚遙遠,而我過了今天不知明天是什麽樣子?
  ●《懼詩未盡而死亡已至(When I have fears that...1818)》
  此為英國詩人濟慈第一首莎士比亞體"Shakespearean ")十四行詩,即伊麗莎白體,由三段四行詩和一副對句組成。創作於 1818 年,濟慈當時隻有 23 歲。據稱,濟慈寫這首詩時,已知自己患有肺病。詩中起首吟道:懼詩未盡而死亡已至兮 / 尺牘未竟時卻思緒盈溢, / 捲捲覆捲捲矣文章卓爾立 / 宛如粟穀金黃社倉滿; / …… / ……儜立於此岸 / 天地一沙鷗,沈思間默想 / 愛欲共聲名一切為虛空。」("When I have fears that I may cease to be / Before my pen has gleand my teeming brain, / Before high piled books, in charactery, / Hold like rich garners the full - ripened grain; / ... / .--then on the shore / Of the wide world I stand alone, and think / Till Love and Fame to nothingness do sink. ")那種瀕臨死亡的心境,起初是畏懼,憂慮其偉大的創作事業未竟,繼而轉向大自然,在夜空的巨大雲塊裡看出了聖殿之光,深深體會到,人的脆弱、無力與大自然的神聖、磅礴無法並駕齊驅。於是,詩人體悟到了物質的虛幻和精神的永恒,在廣闊世界的海岸邊儜立沈思,得到了心靈的解脫與升華,從中表現出了濃厚的宗教色彩和精神

  ●《爲何歡笑(Why did I laugh tonight1819)》
  此為英國詩人濟慈的一首十四行小詩。身患疾病的詩人,面對苦痛的威脅,懷著崇敬的樂觀情緒,以接近人性和永恒態度,笑對人生。其「鼓盆而歌」地認為:「死亡,為人生的最高酬勞。」("Death is life’s high meed. ")且聽詩雲:「今夜我為何歡笑?無聲應對 / 問遍上蒼、冥府和我自己的心靈 / 屈尊從天堂或地獄的回复 / 然後我再次叩問心靈: / 心呀!你和我一樣悲涼而又孤獨, / 說吧,我爲何歡笑?啊致命的苦痛!……」("Why did I laugh tonight? No voice will tell  / No God, no demon of severe response / Deigns to reply from heaven or from hell / Then to my human heart I turn at once: / Heart, thou and I are here, sad and alone, / Say, why did I laugh? O mortal pain!... "
  ●《星辰啊,願我如你恒在(Bright Star,Would I were stedfast as thou art,1819)》
  此為英國詩人濟慈關於「」的最後一首十四行小詩,以星辰那種「稍縱即逝」不確定的特質,記錄了濟慈與範妮?布勞恩小姐那段刻骨銘心和絕望的愛——「死亡為另一種愛。」("A declaration of his love. "),被賦予其「愛的宣言」。詩雲:「星辰啊,願我如你恒在—— / 但我做不到像你那樣,高懸夜空,長夜獨明 / …… / ——我隻願堅定不移地 /以頭枕在愛人柔軟的胸脯上, / 永遠感受她舒緩的起伏, / 永遠在無盡的甜蜜裡保持清醒, / 一直一直傾聽她輕柔的呼吸, / 就這樣永生,或者就這樣沈淪死去。」("Bright Star,Would I were stedfast as thou art-- / ... / --yet still stedfast, still unchangeable, / Pillowd upon my fair loves ripening breast,  / To feel for ever its soft swell and fall,  Awake for ever in a sweet unrest. / Still, still to hear her tender-taken breath, / And so live ever—or else swoon to death.  ")如此字字珠璣,多麼情真意切矣。時年,齊邦媛之境況,如此寫道:「在這短短的兩個月中,我經曆了人生另一種境界。對濟慈的詩,有心靈呼應的知己之感。」(齊邦媛:《巨流河》) 
  ●《峨嵋山月歌(To the Moon over Mount Emeiac.725 ago)》
  此為唐朝詩人李白(Li Bai701 - 762)的七言絕句。作品大約作於唐玄宗開元十三年(725)以前其初離蜀地時。全詩意境明朗,語言淺近,音韻流暢。詩中凡詠月處,皆抒發江行思友之情,令人陶醉。詩雲:「峨嵋山月半輪秋, / 影入平羌江水流。 / 夜發清溪向三峽, / 思君不見下渝州。」("Autumn moon over Mount Emei, so like a half wheel! / Your reflection in the Pingqiang with its current flows. / I set out for the Three Goreges from Qingxi at night. / Now, nearing Yuzhou, how much I miss seeing you! ")為後人留下了一幅優美幽絕的峨眉山夜景圖。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寫下如此讚歎:「青衣江,至今仍引人遐想。

  ●《春江花月夜(Night of Flower and Moon on Spring River)》
  此為初唐著名詩人張若虛(Zhang Ruo - xuac.660 - ac.720)作品,乃仟古絕唱。其詩源於樂府《清商曲辭?吳聲歌曲》舊題,為一首充滿了哲理的抒情詩。曲調創始於南朝陳後主陳叔寶(553 - 604),後主和宮中女學士及朝臣曾唱和爲詩,《春江花月夜》是其中最豔麗的曲調,原詞已不傳。早在 1875 年以前,曲調就已流傳在民間。張若虛在唐朝初盛之交與賀知章、張旭、包融等俱以「文詞俊秀」而馳名於京都,並稱爲「吳中四士」。其詩描寫細膩,音節和諧,清麗開宕,富有情韻,在初唐詩風的轉變中有重要地位。但受六朝「柔靡」詩風影響,常露「人生無常」之感。其詩作大部散佚,《全唐詩》僅存兩篇,而《春江花月夜》("Night of Flower and Moon on Spring River ")便為其中之一。詩篇題目,亦令人心馳神往。「」("Spring ")、「」("River ")、「」("Flower ")、「」("Moon ")、「」("Night "),這五種事物集中體現了人生最動人的「良辰美景」,構成了誘人探尋的奇妙的藝術境界。其中,「」字用十五次,「」字凡十二見。又加「春江」、「春月」、「江月」等詞多次顯現,流利自然,不嫌犯複。詩篇意境空明,纏綿非測,洗淨了六朝宮體的濃脂膩粉,詞清語麗,韻調優美,脍炙人口。全篇收放,皆關花月。景語情語如歌,然氣象宏偉。全詩三十六句,每四句一換韻,以富有生活氣息的清麗之筆,點染出春花絕麗皓月仟古,創造性地再現了「江南春夜」的景色,如同月光照耀下的「萬哩長江」畫卷,同時寄寓著「遊子思婦」的離別相思之苦。如「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Who by the riverside did first see the moon rise?When did the moon first see a man by riverside? ")一生僅留下兩首詩的張若虛似帶醉意而信口拈來,壁上觀眾人豈能無不爲之變色而喝彩矣。日後,張若虛亦因此詩,「孤篇橫絕,竟爲大家」。而青蔥懵懂期的齊邦媛,漂泊他鄉,在三江彙流處觸景生情。其回憶道:「天晴正午,可以隱約看見江水中橫過一條清濁的分界。面對這樣壯麗的江山,不由得我不仟佰遍地唸著張若虛《春江花月夜》中『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詩句。我自知如此渺小,如此無知,又如此傍徨無依;但是,我也許是最早臨此江流,背誦英國詩人濟慈的中國女子吧。」(齊邦媛:《巨流河》
  ●《希臘古甕頌(Ode on a Grecian Urn1819)》
  此為英國浪漫主義詩人濟慈的一部著名詩篇,乃詩人對美的頌歌。濟慈將靜態的古甕和動態的語言、靜止的畫面和活躍的想象、不變的語言和變化的含義、永恒的藝術和多變的人生結合在一起,又把詩人對醜陋現實的厭惡和對美好生活的憧憬之情感賦予了古甕的形體,使古甕有形有情,栩栩如生。詩雲:「哦,希臘的形狀!唯美的觀照! / 上面綴有石雕的男人和女人, / 還有林木,和踐踏過的青草; / 沈默的形體呵,你象是『永恒』 / 使人超越思想:呵,冰冷的牧歌! / 等暮年使這一世代都凋落, / 隻有那你如舊;在另外的一些 / 憂傷中,你會撫慰後人說: / 『美即是真,真即是美』,這就包括 / 你們所知道、和該知道的一切。」("O Attic shape! Fair attitude! with brede / Of marble men and maidens overwrought, / With forest branches and the trodden weed; / Thou, silent form, dost tease us out of thought / As doth eternity. Cold Pastoral! / When old age shall this generation waste, / Thou shalt remain, in midst of other woe / Than ours, a friend to man, to whom thou say’st, / Beauty is truth, truth beauty, --that is all / Ye know on earth, and all ye need to know. ")詩文通過詩人對古甕的觀感以及與古甕的對話,得出了「美即是真,真即是美」("Beauty is truth, truth beauty ")的結論,表述了自己對藝術的看法,闡釋自己的審美理念,讓人浮想翩翩。 
  ●《秋頌(To Autumn1819 )》
  此為英國詩人濟慈的一部代表作,為詩人給後人留下的最後一部頌詩,亦為被譽為其「最完美的作品」,寫於 1819 年 9 月。全詩分爲三個詩節,每個詩節有十一行,每行有五個抑揚格。當時,正值暮秋,天氣漸冷;可夕陽餘輝下的田野,卻顯得格外暖和,這使身患肺l癆而特別怕冷的濟慈感到格外舒適。在其眼裡,成熟的秋季比蔥翠的春天更爲宜人。眼前的金秋晚景,就宛如一幅暖色的風景畫。此情此景,使其欣然提筆,用詩句描繪了這麽一幅秋色的寫生畫。「霧氣洋溢、果實圓熟的秋, / 你和成熟的太陽成爲友伴; / 你們密謀用壘壘的珠球, / 綴滿茅屋檐下的葡萄藤蔓; / 使屋前的老樹背負著蘋果, / 讓熟味透進果實的心中, / 使葫蘆脹大,鼓起了榛子殼 / 好塞進甜核 ,又爲了蜜蜂 / 一次一次開放過遲的花朵, / 使牠們以爲日子永遠暖和, / 因爲夏季早填滿牠們的粘巢。」("Season of mists and mellowfruitf ulness,  / Close bosom - friend of the maturing sun;  / Conspiring with him how to load and bless / With fruit the vines that round the thatch-eves run; / To bend with apples themossd cottage-trees, / And fill all fruit with ripeness to the core;  / To swell the gourd, and plump the hazel shells / With a sweet kernel; to setbudding more, / And still more, later flowers for the bees,  / Until they think warm days will never cease, / For Summer has oer - brimmd their clammy cells. ")詩中,詩人通過一系列被看作是詩歌語言靈魂的意象和其他一些脩辭手法,熱情謳歌了秋季的溫暖和豐碩,整首詩洋溢著歡樂之情,使讀者如身臨其境般直接感受到聲、色、形等各方面的美而獲得深刻的美感。但在歡樂下面,卻掩蓋著淡淡的憂傷,因爲像秋季這樣美好的事物,在時間面前,都是昙花一現。在《巨流河》中,齊邦媛這樣記述著:「濟慈的詩,隻有《秋頌》,是我樂於與人分享的。牠是溫暖、認命,成熟完美的詩篇。麥子收割後的田壟,呈現季節的自然悸動;傻蜜蜂在秋末遲凋的花間,以爲夏日永無止境;而蟋蟀低唱,燕子繞空飛鳴,秋已深了——達到了完成之境(completion)。……在我父親去世之後,更加上濟慈的《秋頌》,深感歲月凋零之悲中有美,也同時深深感唸他們對我生命品味的啓發。
  ●《無情的妖女(La Belle Dame sans Merci1819)》
  此為英國詩人濟慈出於對所愛的女人之癡情所寫的浪漫主義作品,寫於 1819 年 4 月。詩段簡潔,用詞古樸,節奏簡單而富於誘惑力,彌漫著一種中世紀情調。其時,詩人與範妮?布勞恩小姐(Miss Fanny Brawne)的戀情已開始了大半年。對於這位有誘惑力的而又可望而不可及的戀人,詩人處於充滿了愛亦不免有所怨的愛戀困惑期,使詩人成了彷徨而難以自拔的騎士。而這首詩,亦成爲他人生愛情經曆的腳注。以故,詩人選用一支法國普羅旺斯(Provence)法文歌曲為詩名,以民謠形式書寫。"La Belle Dame "所代表的意象,亦可能為那個居於仙境、賦予詩人以創作靈感的詩神——繆斯(Muses)的象征。詩人則成了在詩的王國之外徘徊,接著進入,而最終卻被抛棄的憔悴而沮喪的騎士的化身。「呵,我做了個驚心的噩夢! / 看見國王和王子 / 也在那妖女的洞中。 / …… / 在幽暗裡,死亡勇士的禱嘴, / 大張著,預告著災禍; / 我一覺醒來,看見自己, / 躺在這冰冷的山坡。 / 因此,我就留在這兒, / 獨自沮喪地遊蕩 / ……。」("And there I dreamed--ah! woe betide!  / The latest dream I ever dreamed / On the cold hill's side. / ... / I saw their starved lips in the gloam,  / With horrid warning gaped wide,  / And I a woke and found me here, / On the cold hills side. / And this is why I sojourn here / Alone and palely loitering / ...")如此景況,處於青蔥期求學的齊邦媛,在「背誦間,竟因牠的陰森感覺而匆匆跑回宿舍……。」(齊邦媛:《巨流河》
  ●《聖亞格尼節的前夕(The Eve of St. Agnes1819)》
  此為英國唯美主義詩人濟慈於 1819 年所寫的每詩節九行的「斯賓塞體」("Spenserian stanza ")叙事長詩。以此表達對其弟弟托姆(Tom Keats)去世的哀悼和對與女友範妮?布勞恩(Fanny Brawne)關係的憂慮,以豐富的內涵,絢麗的色彩和優美的韻律,達到了愛情敘事詩的巔峰。此詩的第一詩節,這樣吟道:「聖亞格尼節的前夕——多麼冷峭! / 夜梟的羽毛,雖厚,也深感嚴寒; / 兔兒顫抖著瘸過那冰雪的草地, / 羊欄裡的綿羊都襟若寒蟬:禱告者將麻痹的手指告訴人們 / 數著那珠串,呵氣亦凝成白霧, / 宛如銅爐內香煙褭娜, / 朝天上飛升,越過了神像, / 抵達聖處女像懸挂之處。」("ST. Agnes Eve--Ah, bitter chill it was! / The owl, for all his feathers, was a-cold; / The hare limpd trembling through the frozen grass, / And silent was the flock in woolly fold: / Numb were the Beadsmans fingers, while he told / His rosary, and while his frosted breath, / Like pious incense from a censer old, / Seemd taking flight for heaven, without a death, / Past the sweet Virgins picture, while his prayer he saith. ")意象瑰麗、色彩斑斕、言辭精湛。其中,那些「夜梟的羽毛也深感嚴寒」「兔兒在顫抖」「綿羊襟若寒蟬」「禱告者呵氣亦凝成白霧」「銅爐內香煙褭娜」等等描寫,儼如一幅五彩斑斓的夢!如此優雅,意境優美動人,靜中有動,動中有靜,讓人不禁閉起眼睛,去體會詩中的音樂和動感。此時,在柔美的曲調下,詩中那熱戀麥德琳(Madeline)的青年波菲羅(Porphyro)走了出來。先為端詳著月光下嫵媚少女胴體的睡姿,之後便拿起她的琵琶,彈奏著普羅旺斯(Provence)的哀曲。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寫道:五月的蜀地,詠誦濟慈的詩章,……沿著自己那一段河岸前前後後地著,第二天又去背,既長又難且迷人的《聖亞格尼節的前夕》("The Eve of St. Agnes1819 ")第一段。詩句的背誦和我青春迸發的詩思,與那樣的季節、那樣的天地,融合成一種永遠不能淡然處置的人生情懷。
  ●《啊,船長!我的船長!(O Captain! My Captain!1865)》
  此為美國詩人沃爾特?惠特曼(Walt Whitman1819 - 1892)在美國第 16 任總統林肯(Abraham Lincoln1809 - 1865)遇刺後而寫下的著名詩篇,以表達其對林肯總統的痛悼與懷念之情。詩歌的基調,悲壯。詩人運用了比喻和象征的手法,把美國比作一艘航船,把林肯總統比作船長,把維護國家的統一和廢奴鬥爭比作一段艱險的航程。詩雲:「啊,船長!我的船長!可怕的航程已抵達終點; / 我們的船渡過每一場風暴,追求的勝利已經贏得; / 港口近了,聽啊那鍾聲,人們歡欣鼓舞, / 所有的眼睛跟著我們的船平穩前進,牠如此莊嚴和勇敢; // ……。」("O Captain! my Captain! our fearful trip is done; / The ship has weatherd every rack, the prize we sought is won; / The port is near, the bells I hear, the people all exulting, / While follow eyes the steady keel, the vessel grim and daring; // ... ")「四月十二日,美國總統羅斯福(Franklin Delano Roosevelt1882 - 1945)突然逝世,對中國的沖擊很大。有一天,朱老師在英詩課突然唸了一首美國詩人惠特曼(Walt Whitman1819 - 1892)的詩《啊,船長!我的船長!》("O Captain! My Captain!1865 "),追悼他不及見戰爭勝利。此時讀此詩,覺得響亮有力,如鼓聲送別。然而,不到佰日之內,我竟第二次清晰地想起這首詩,刻骨銘心,沈重的,不甘心的哀傷。……這一場戰爭帶著無數人的憾恨落幕,惠特曼《啊,船長!我的船長!》,那強而有力的詩句,隔著太平洋呼應所有人對戰爭的悲悼……。」(齊邦媛:《巨流河》
  ●《坎特伯瑞故事集(The Canterbury Tales1387 - 1400)》
  此為「英國詩歌之父」傑弗里?喬叟(Geoffrey Chaucer1343 - 1400 )於其生活的最後十五年裡的代表作,為英國文學史上現實主義(Realism)的第一部典範,在世界文學史上也占有重要一席。全書大部份以韻詩形式寫成,收有一篇總引和  23 篇故事,其中散文兩篇。詩者用優美﹑活潑的韻文,擺脫了舊時代詩作的脫離現實、矯揉造作的風格,成功首創了不可靠敘述者(unreliable narrator),来描寫了一群去英國東南部坎特伯瑞(Canterbury city)朝聖的人的神態言談;這些人來自不同階層和行業,各人所講的故事或雅或俗,故事的內容和文體各異並符合每一個講述者的身份,反映了當時各色各樣的人的生活和社會的全貌。被世人認爲,其為英國中世紀文學和文藝複興文學之間承上啓下的人物。開頭的幾行,非常有名:「四月時分,甜蜜的陣雨飄落, / 穿越幹旱的三月,浸透了萬物的根部, / 把強力酒精的每一根經絡浸泡, / 草木發芽,漸次生花; / 西風呼出甜美的氣息, / 席卷了荒地和林丘 / 嫩枝和嫩葉,青春的陽光 / 在白羊星座走了一半的曆程, / 無數小鳥通宵達旦睜著眼睛, / 此時齊聲歌唱—— / 大自然騷擾著牠們躁動不安); / 這時,人們渴望走上朝聖之路……。」("Whan that Aprill, with his shoures soote / The droghte of March hath perced to the roote / And bathed every veyne in swich licour, / Of which vertu engendred is the flour; / Whan Zephirus eek with his sweete breeth / Inspired hath in every holt and heeth / The tendre croppes, and the yonge sonne / Hath in the Ram his halfe cours yronne, / And smale foweles maken melodye, / That slepen al the nyght with open eye-- / So priketh hem Nature in hir corages; / Thanne longen folk to goon on pilgrimages...") 
  ●《失樂園(Paradise Lost1667)》
  此為英國詩人約翰?彌爾頓(John Milton,1608 - 1674)以《舊約聖經?創世紀》("Bible,Old Testament:Genesis ")爲題目創作的史詩,乃一部清教徒文學(Puritan Literature)的代表作。這部長達萬行、十二卷的史詩,並不為一部簡單的作品,乃為堪比荷馬史詩(Homeric Epics)的鴻篇巨著。天籟之音透露的為人生永恒的謎語,人工史詩雖然沒有這般深度,卻彰顯出了人性的莊嚴。其格調高亢,壯懷激越,氣魄宏大,形象雄偉。詩中,其採用獨有的「孤聯詩句」("end-stopped line "),每句都表達著其之一個獨立的意思。詩雲:「思想可以把天堂變成地獄,也可以把地獄變成天堂。」("Mind can make a heaven out of hell or a hell out of heaven. ")在其《挽歌第六章》("Sixth Elegy ")中,曾這樣重申了其自己的創作本意:「……如果你想知道我在做什麼……我唱著和平的王子,天人合一的兒子,在有福之年在神聖的書上承諾……對於真正的詩人,為神聖的神,他是神的牧師,他的內心深處的靈魂,他的嘴唇呼出朱庇特。」("...if you would like to know what I am doing...I am singing the prince of peace, the son of Heaven,and the blessed ages promised in the sacred books....For the true poet is sacred to the gods, he is a priest of the gods; and his inmost souland his lips breathe out Jove. ")以故,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如此寫道
:「……彌爾頓(John Milton,1608 - 1674)史詩《失樂園》("Paradise Lost1667 "),記錄了詩人個人心靈的成長與自然的交會互動。 
  ●《農伕皮爾斯(The Vision of Piers Plowman1360 - 1399)》
  此為英國詩人威廉?郎蘭(William Langland1332 - 1400)的一部 14 世紀晚期的「頭韻體」("alliterative ")長詩,一部宗教諷喻作品,一部以中世紀夢幻的形式和寓意的象征寫成的教誨詩。全詩以其宏大的篇幅,廣闊的社會背景、強烈的藝術力量和牠所體現的民主思想而堪稱,為歐洲中世紀文學的一部典範,平民眼中的社會抗議。全詩由英國中西部方言書寫,有重讀音和押頭韻的詩行。其通過描繪夢中的景象來展現中世紀英國社會各方面的生活圖景,采用寓言故事來懲惡揚善,筆鋒常帶嚴峻的是非之感。詩人詩章的最後,以繼續追求的口氣結束全詩:「我願作一香客,走向天涯海角,去尋找農夫皮爾斯。」("I would like to make a pilgrim, to ends of the earth, to find a farmer Pierce. "
  ●《浮士德(Doctor Faustus1589 )》
  此為英國詩人、劇作家克里斯托夫?馬洛(Christopher Marlowe1564 - 1593)的「無韻戲劇詩」("Unrhymed Verse Drama ")的代表作。其取材於德國中世紀民間傳說,講述作為符騰堡(Wertenberg)學者的浮士德博士(Dr Faustus),一位了不起的學者。因爲渴求知識而最終使他走上極端,遂求助於一種黑色魔術。他通過咒語結識了中世紀魔法師之神梅菲斯特(Mephisto),即魔鬼的仆從。浮士德與魔鬼達成協議,將靈魂出賣給魔鬼,作爲交換,魔鬼則要在此後的 24 年中滿足浮士德所有求知的願望。在魔鬼的幫助下,浮士德充分利用其妖術,見到了教皇亞曆山大大帝(Alexander)以及絕代佳人希臘王後海倫(Helen)。闔約到期後,魔鬼就把他的靈魂劫往地獄的悲劇。浮士德到底是何方神聖?他為何跟魔鬼訂約?他用什麼交換到二十四年的浮華名利?又為何最後卻永墬地獄?這一連串的問題與答案,皆為英國戲劇先驅、「大學才子」("University Wits ")馬洛筆下的《浮士德》所提出的人性課題,其反映了文藝復興時代的英國,一味追求表面的知識,枉顧生命智慧的超脫,最終落入一無所有的悲劇,亦為讀者值得深刻探討其中的涵義。「就是這張臉,使無數隻戰船沈沒, / 並焚毀了伊利昂高聳入雲的高塔嗎? / 美豔絕倫的海倫啊,請給我一個吻,使我永恒不朽。 / 她的嘴唇吸走了我的靈魂,看啊,牠在那兒飛翔! / 來吧,海倫,來吧,把我的靈魂再給我吧。 / 我就在這裡住下了,因爲天堂就在你的唇上, / 除了海倫娜,一切都不值一提。 / 因爲愛你,我將像帕里斯那樣, / 讓符騰堡,而不是特洛伊,遭到洗劫……。」("Was this the face that launchd a thousand ships / And burnt the topless towers of Ilium? / Sweet Helen, made me immortal with a kiss. / Her lips suck forth my soul: see, where it flies!  / Come, Helen, come, give me my soul again.  / Here will I dwell, for heaven is in these lips, / And all is dross that is not Helena.  / I will be Paris, and for love of thee, / Instead of Troy, shall Wertenberg be sackd; / ..."
  ●《沮喪:一首頌歌(Dejection: An Ode1802)》
  
此為英國「湖畔詩人」塞繆爾?泰勒?柯勒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1772 - 1834)在英國小說史上最早的散文體(Prosaism)傑作。書的末頁署名爲「托馬斯?馬洛禮爵士」,並寫明於愛德華四世(Edward IV1442 - 1483)在位第 9 年(1451)完成此書,禱告上帝釋放他出獄。其講述了著名的不列顛國王亞瑟(King Arthur)及其圓桌騎士(Knights of the Round)的故事。作者通過對亞瑟王及其圓桌騎士們的冒險和愛情的書寫來彰顯騎士精神。而騎士精神中,既包括了對世俗榮譽和愛情的追求,又體現了基督教觀念的影響,這使得該作品具有鮮明的世俗性和宗教性。其字裡行間充滿了冒險、傳奇、各種奇迹和精彩的打鬥場面。最令人愛不釋手的是,騎士與貴婦人之間驚世駭俗的愛情描寫。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寫道:「自六月以來,我心中對張大飛的悲悼之情,沈重又難言。我不知如何恰當地稱呼他的名字,他不是我的兄長也不是我的情人,多年鍾情卻從未傾訴。想到他,除了一種超越個人的對戰死者的追悼,我心中還有無法言說的複雜沈痛與虧欠,談到他的任何輕佻語言,都是一種亵犢。正如柯勒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1772 - 1834)《沮喪:一首頌歌》("Dejection: An Ode1802 ")所言的悲痛(grief):『沒有劇痛的哀傷,是空虛幽暗而沈悶的, / 這種窒息,呆滯,又不具激動的哀傷, / 既找不到自然的宣泄途徑,也無從得到慰藉, / 不管在言詞,歎息甚或是眼淚中 / ……』("A grief without a pang, void, dark, and dear,  / A stifled, drowsy, unimpassioned grief,  / Which finds no natural outlet, no relief,  / In word or sigh, or tear / ... "」 
  ●《普天頌贊(Hymns of Universal Praise1931)》
  
此為中華聖公會福建教區將《聖經?詩篇(Holy Bible.Palm)》翻譯成福州方言,於民國 20 年(1931)編成《榕腔公禱書》,全書計 146 頁。民國 25 年(1936)作爲當時全國基督教會合作運動的結晶——中英雙語、繁簡譜兼備的詩歌本——《普天頌贊》在福州方言語係聖公會通行使用。詩集內衆多華人創作中國傳統風格的曲調、詩詞,使信徒有了更爲豐富的表達方式。其中引述道:「聖經?詩篇》22 章 3 節說:『那麼你聖潔的,是用以色列的贊美爲寶座的。』」("Holy bible.Palm chapter 22 : 3 said: yet you are enthroned as the Holy One; you are the praise of Israel. )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回憶道:「後來到了上海,有人贈我一本《普天頌贊》("Hymns of Universal Praise1931 "),才知道原來是『白超乎雪』,喻洗禮使人潔淨之意。但『拔草呼吸』的初感,仍較難忘。」。
  ●《死水(The Stagnant Ditch1925 )》
  此為中國著名詩人聞一多(Wen Yi - duo1899 - 1946)新詩格律的代表作,寫於一九二五年四月。全詩 5 節,每節都是 4 行,每行都是 9 個字,既有外形的整齊感,又有內在的韻律感。其時,詩人回國後,目睹了國內軍閥混戰、民不聊生的慘狀,産生了怒其不爭的憤激情緒。本詩通過對「死水」這一具有象征意義的意象的多角度、多層面的譜寫,揭露和諷刺了腐敗不堪的舊社會,表達了詩人對醜惡現實的絕望、憤慨和深沈的愛國主義感情。詩中的「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 / 清風吹不起半點漪淪。」("This is a ditch of hopeless, stagnant water, / No breeze can ruffle. ")為半封建半殖民地舊中國的象征。詩人抓住死水之「」,先寫死寂、次寫色彩,再寫泡沫,突出了死水的汙臭、腐敗,把「絕望」的感情表現得淋漓盡致。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寫道:「在我所親身經曆的學潮中,最具影響力的是西南聯大的聞一多(Wen Yi - duo1899 - 1946)教授。他是著名詩人。其感時之作《死水》("The Stagnant Ditch1925 ")……是當年文藝青年爭誦之作,我至今仍能記憶……。
  ●《也許(Perhaps - A Funeral Song1925 )》
  此為詩人聞一多用來悼念自己早夭的女兒立瑛而寫就的深沈悲憤悼亡之作,最早發表於 1925 年 7 月,原詩題爲《也許(爲一個苦命的夭折的少女而作)》。原詩共六節,每節四句,每句九個字,每一、二、四句押韻,詩行整飭,韻律勻整,琅琅上口。尤其特別的是,作者隻在全詩結尾用了一個句號,中間沒有一個句號或任何起句號作用的其它符號,這在《死水》中是絕無僅有的。在收入《死水》時,刪成四段,突出強調了詩作的整體性,變得更加精煉、緊湊。在當時,曾轟動一時。「感時之作……哀悼夭折幼女的葬歌《也許》("Perhaps - A Funeral Song1925 ")是當年文藝青年爭誦之作,我至今仍能記憶《也許》十六行的全文,仍很受感動:『也許你真是哭得太累, / 也許,也許你要睡一睡, / 那麽叫夜鶯不要咳嗽, / 蛙不要號,蝙蝠不要飛。 / / ……。』("Perhaps you cried yourself tired; / Perhaps you feel like taking a nap, / Then Ill tell the owls not to cough, / The frogs not to croak, and the bats not to fly. / / ..."」(齊邦媛:《巨流河》

  ●《歡愉者(LAllegro1632 )》
  
此為英國詩人彌爾頓早年以意大利語為題名的傑出短詩。其以白描手法描寫詩人那輕鬆愉悅的心情,以抒寫個人的情懷,傾注了詩人對大自然的滿腔摯愛,體現了人文主義者追求生活享受的獨創性(originality)。152 行的《歡愉者》,其中的迷信故事,變成了富有魅力、詩一般的幻想,一如詩雲:「歡快也並非來自於瓶子中的愉悅。」("Cheerful nor pleasure from the bottle.")其之「歡愉」,為大自然的驕子。
  ●《憂鬱者(Il Penseroso1632  )》
  此為英國詩人彌爾頓早年以意大利語為題名的傑出短詩,與《歡愉者》為姊妹篇。其所著意刻畫的自然景象,手法與《歡愉者》相同,隻為情調不同,所描繪的對象不同。其強調景色那深沉一面。176 行的《憂鬱者》,描寫著詩人沈思的樂趣,其中的迷信故事,則被詩人提昇到哲學想像的層面,儼如詩雲:「憂鬱者從來不會迷失於人群之中。」("Depression who never lost in the crowd. ")其之「憂鬱」,為悲哀和天性的女兒。難怪時年青蔥懵懂期求學的齊邦媛在《巨流河》中,這樣評述道:兩篇詩章用字精深,用典甚多,對於我們是難極了。隻有篇名意大利文,讀起來順暢好聽。所以,我至今記得。

  ●《古舟子詠(The Rime of the Ancient Mariner1798)》
  此為英國浪漫主義詩人塞繆爾?泰勒?柯勒律治長篇敘事詩(Long Narrative Poem)的代表作。表現了詩人奇特的想象力如何馳騁在遙遠的海洋和中古的月下城堡之間,立意新穎,感情激蕩,想象奇特,語言瑰麗,音律優美,代表了浪漫主義的神秘,奇幻的一面,在技巧上則發掘了詩的音樂美。詩中的哥特式(Gothic)風格有效地渲染了詩的氣氛,強化了詩的主題,創造了極強的藝術效果。「每個天使都在舉手相招, 那景象隻有天國才能見到! 每個天使發出一片光亮, 仿佛在向岸上打著信號; / 每個天使都在舉手相招, 卻默無一言,一片靜悄悄, 但這靜默打動了我的心扉, 好似仙樂一般令人傾倒。 / …… / 我見小舟上還有一人, 我聽出那是隱士的聲音! 他口中高唱著一支聖歌, 那歌曲是他在林中編成。 他將赦免我有罪的靈魂, 爲我把海鳥的汙迹洗淨。」("This seraph-band, each waved his hand: It was a heavenly sight! They stood as signals to the land, Each one a lovely light; / This seraph-band, each waved his hand, No voice did they impart-No voice; but oh! the silence sank Like music on my heart. / ...  / I saw a third--I heard his voice: It is the Hermit good! He singeth loud his godly hymns That he makes in the wood. He'll shrieve my soul, hell wash away The Albatross’s blood. ")齊邦媛為之感喟:「以航海象征人生的罪與罰,和求取救贖的神秘旅程。」(齊邦媛:《巨流河》

 

齊邦媛英詩」課筆記手稿

 


巨流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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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生於此岸,此岸即是彼岸
 

  西方文化與宗教,息息相關。
  我有幸在近距離看到最核心的奉獻形式與內涵的變遷過程,以自己來自古老文化,真是感慨良多

                     ——齊邦媛:《巨流河》

 

 

  春天最初的激流,藏在你荒蕪的瞳孔背後 / 一部分歲月呼喊著。肉體展開黑夜的節慶。 / 在有毒的月光中,在血的三角洲, / 所有的靈魂蛇立起來,撲向一個垂在十字架上的 / 憔悴的額頭……」(瘂弦:《深淵(Abyss1959

  在這寒冬之日子,感悟著一日詩人,一世詩人」瘂弦(Ya Shian,原名「王慶麟」,1932 - ,臺灣著名詩人)那深水區」裡之弦外之意」,極具震撼力。

  何謂詩?詩者說,「詩——米到酒的過程」。

  多麼簡潔,多麼有趣。

  是啊,理性,乃把米煮成飯之過程;感性,乃將把米釀成酒之過程。而生命之形象,表達在永恒之真理中,即為詩。詩乃為一種生活方式,中間並不連結,要靠讀者自己感悟,在功夫中享受。以故,臺灣文學推手」齊邦媛對這位生於大陸,長於臺灣」之詩者,倍加尊崇。

  我們這一代是被時代消耗的一代。」齊邦媛在《巨流河》裡寫道,我用詩的真理(the poetic justice)寫他們。」其說道:也請《巨流河》的知音留給我文學上的寧靜,潭深無波(Still water runs deep)。

   磋乎!潭深無波,巨流詩夢。

  其實,人們讀詩、寫詩,並不是因爲牠們好玩,而是因爲你我為人類的一份子,而人類為充滿激情的。而人之一些崇高追求,足以支撐人之一生。但詩歌、美麗、浪漫、愛情,這些才為人們「活著」之意義所在。

  昔禪宗說法,有所謂不立文字,見性成佛之言;而今詩人論詩,亦有所謂不涉理路,不落言筌。齊邦媛之說詩,其風格亦頗有類乎:如此悲傷,如此愉悅,如此獨特」。

  在「巨流河中,彙集了諸多對其影響之詩章,筆者採擷於此,以供學習之用

  ■ 齊邦媛《巨流河》中所涉詩章引薦:

  ●《阿拉斯托(Alastor1816)》
  此為英國浪漫主義(Romanticism)詩人珀西 · 比希 · 雪萊(Percy Bysshe Shelley1792 - 1822)表現其真正天才的第一首無韻長詩(Alastor ; or The Spirit of Solitude)。阿拉斯托在波斯拜火教(Zoroastrianism
)中是掌管刑罰與複仇的精靈(Spirit Elves),名字有「處刑人」("The Boondock Saints ")之意,為著名的七大「墮天使」("Fallen angel ")之一阿撒茲勒(Azazel)的原型。其中引用了公元一世紀的希臘傳記作家普魯塔克(Plutarch46 - 120)的一段文字:「有時他決心悄悄潛入奧古斯都的住宅,並且在那裡自殺,這樣自己的怨魂就可以成爲阿拉斯托,取代住宅的保護神,對主人展開複仇……。」這首詩,代表了詩者對廉潔的感情和愛冒險的天才青年那想像力發掘,及對宇宙的沉思,可看作為人類思維中最有趣情形之一個寓言。定居於泰晤士河畔的馬洛鎮(Marlow)的一個「遁世的精靈」寫在 1815 年秋的這首長詩中,告誡世人:像雪萊這樣的理想主義者不可爲了無益地追求去實現一些猶如過眼雲煙的夢想而放棄「美妙的人類的愛」("wonderful love of humanity ")和改善社會的目標。詩雲:「有過一個詩人,未成年就死了, / 他不是由敬愛的手掩埋起來的, / 而是荒野上回旋的秋風給他 / 堆起了一座枯葉的金字塔:——可愛的青年!—— / …… / 他在孤寂中活著,死去,唱他的歌。 / 陌生人因爲聽到他熱情的歌而流淚, / …… / 寂靜太喜愛他的聲音,如今已把他 / 飄逝的樂音鎖在他的洞穴中。」("There was a Poet whose untimely tomb / No human hands with pious reverence reared, / But the charmed eddies of autumnal winds / Built oer his mouldering bones a pyramid / Of mouldering leaves in the waste wilderness:— / A lovely youth,— / ... / He lived, he died, he sung in solitude. / Strangers have wept to hear his passionate notes, / ... / And Silence, too enamoured of that voice, / Locks its mute music in her rugged cell. "
  ●《阿多尼(Adonais1821)》
  此為英國浪漫主義詩人雪萊於 1821 年為悼念其「金蘭」詩人約翰 · 濟慈(John Keats,1795 - 1821)而寫的挽歌,並控訴造成濟慈早逝的英國文壇以及當時社會現狀。但在這詩篇中,其好像也預言了自己的死亡。屆時,其去世時才三十歲,留下於六月才開始,隻寫了 504 行未完成的意大利三環韻體(Terza rima)長詩《生命的勝利》"The Triumph of Life1922 ",此為其所有詩篇中最富有獨創性的一篇。其中,詩者的現實主義思想表現得尤為強烈。其將這一部分生命,描寫得像人世間一切事物一樣,為虛無飄渺的;但也幾乎可以肯定,雪萊將打算在下半部分說明人類一定能夠到達光輝燦爛的頂峰。以故,雪萊夫人(Mary Shelley)謂,阿多尼,一首哀歌,以悼念濟慈之死(An Elegy on the Death of John Keats),雪萊將古希臘美男子阿多尼比作濟慈,實為雪萊的自挽。如詩雲:「阿多尼死了,我爲他哭泣! / 唉,爲他哭泣!即便我們的淚滴—— / 難融冰霜裹著的心愛軀體! / 選擇終年爲咱傷逝哀悼的你, / 悲傷時刻,將無名的夥伴喚起, / 又向他們訴說你自己的悲戚, / 哭天搶地:『帶我去吧,阿多尼; / 哪管過去將來,他的命運、名氣—— / 將是回聲、光照直到永無絕期!』"I weep for Adonais-he is dead! / O, weep for Adonais! though our tears / Thaw not the frost which binds so dear a head! / And thou, sad Hour, selected from all years / To mourn our loss, rouse thy obscure compeers, / And teach them thine own sorrow, Say:With me / Died Adonais; till the Future dares / Forget the Past, his fate and fame shall be / An echo and a light unto eternity!"
  ●《恩底彌翁(Endymion1818)》
  此為英國浪漫主義詩人約翰 · 濟慈(John Keats1795 - 1821)以雙行押韻(Couplet)格式,書寫的其生平第一首長詩。全詩總長四仟多行,描述希臘神話(Greek Mythology)中月亮女神狄安娜(Diana)與凡人恩底彌翁(Endymion)相愛的故事,表達了詩者對至善至美的愛情與幸福的追求。濟慈認爲,喜樂是種內在的結合,借著我們的感官與大自然中所有美的事物結合,籍著友情、愛情與其他人類結合,在真實美好的事物中獲得忘我的放松和快樂。浪漫,為如詩的姿態,為不經脩飾的自然,為從平凡中汲取的繁盛。詩雲:「凡美的事物就是永恒的喜悅: / 牠的美與日俱增;牠永不演滅, / 永不消亡;牠永遠 / 爲我們保留著一處幽亭,讓我們安眠, / 充滿了美夢、健康和甯靜的呼吸。 / 因此,每個翌日的清晨,我們編織 / 絢麗的彩帶,把自己跟塵世維繫, / 不管失望或沮喪,也不管無情的人缺少 / 高貴的天性,不管愁苦的歲月, / 不管我們在求索過程中 / 那滿是危險晦暗的道路:是的,抛開那一切, / 某種形式的美總會揭去 / 籠罩在我們心靈上的黑幕。」("A thing of beauty is a joy for ever: / Its loveliness increases; it will never / Pass into nothingness; but still will keep / A bower quiet for us, and a sleep / Full of sweet dreams, and health, and quiet breathing. / Therefore, on every morrow, are we wreathing / A flowery band to bind us to the earth, / Spite of despondence, of the inhuman dearth / Of noble natures, of the gloomy days, / Of all the unhealthy and oer-darkened ways / Made for our searching: yes, in spite of all, / Some shape of beauty moves away the pall / From our dark spirits. "
  ●《致年輕靈魂》(Epipsy Chidion1820)》
  此為英國詩人雪萊獻給被禁錮於那不勒斯比薩(Pizza)一脩道院中那「高貴而不幸」的 19 歲意大利姑娘愛米麗 · 維維安妮(Emily Viviani) 的「一首靈魂之外的靈魂的歌」("a song to the soul outside the soul ")。全詩 604 行,夾雜敘事和抒情,常被認爲,其乃英語中最偉大的愛情詩。Emiliay 這位理想美之化身(incarnation)再現於人間,使詩人多年來想像之理想女神(The Ideal Goddess)與愛情女神(The Love Goddess)相吻合。因而。雪萊為此愛戀之至。詩中,詩人將把自己的愛妻瑪麗(Mary)與 Emiliay 二人比諸日月。詩的情調,猶如一顆鮮紅的蘋果,晴朗,歡快,晶瑩。而這種愛,出於對精神和身體的和諧,其所追求之為,兩個靈魂間的理解與共鳴。而浪漫("Romance ")的英語大寫字母「R」,則作為其為悲劇性的性質。因此,愛情更像為一個夢想,如愛米麗 · 維維亞尼和雪萊。詩雲:「我請求你從這一曲憂傷的歌裡,用那清澈猶如甘露 / 從你雙星般明眸湧出、模糊了你美好靈魂 / 視覺的眼淚,清洗掉一切憂鬱 / 腐朽的因素和錯訛謬誤的成份, / 直哭到憂愁和悲哀都變成歡喜, / 然後再對歌微笑,使牠永生。」("I pray thee that thou blot from this sad song / All of its much mortality and wrong, / With those clear drops, which start like sacred dew / From the twin lights thy sweet soul darkens through, / Weeping, till sorrow becomes ecstasy: / Then smile on it, so that it may not die.  "
  ●《神曲(Commedia,Divine Comedy,1321)》
  此為意大利著名詩人阿利蓋利 · 但丁(Dante Alighieri1265 - 1321)寫於 1307 年至 1321 年的長篇意大利民族史詩,為詩者以長詩的形式,敘述了其在「人生的中途」所做的一個夢。其詩之全部意義,在於使人改過從善,出於煩惱,而登於極樂。同時,其也譴責(rebuke)了教會的統治。全詩爲三部,每部 33 篇。詩前增加一篇序詩,總共 100 篇。詩句為三行一段,連鎖押韻,各篇長短大致相等,每部也基本相等。每部皆以「群星」("stelle ")一詞為結語。其中,4720 行的《地獄篇》("InfernoHell1313  ")猶若一隻插入地下的大漏鬥(large funnel),上寬下窄,從上而下共分九層。罪人(sinner)的靈魂,按其生前罪孽(sin)的輕重,分別在不同的層次中受刑;層次愈下,刑罰(punishment)愈重。 4755 行的《煉獄篇》("PurgatorioPurgatory1313 "),又稱「淨界」("Clear World "),為一座懸浮(float)於在海中的高山,分底部、本部和頂部三級。本部又分七層,分別洗淨諸如傲慢(arrogance)、嫉妒(jealousy)、忿怒(anger)、怠慢(remissness)、貪財(avarice)、貪食(gluttony)、貪色(avarice)七種人類大罪。靈魂在洗去(wash away)一種罪過的同時,也就上升了一級;如此,可逐步升向山頂。而  4758 行《天堂篇》("Paradis,Paradise,1321 "),也有九重,生前爲善的人,按其善行的多少,死後靈魂在天堂不同的層次中,永享幸福。九重天之上,為上帝的天府,充滿著上帝的光明和慈愛。以故,《神曲》為一部靈魂的旅行史。人類必須經過迷惘(apprehension)和錯誤(wrong)的考驗,才能到達真理和至善至美的境界。《神曲》中,有很多神來之筆,堪稱名句格言,充滿了哲學思想。如:「一個太陽把另一個熄滅,寶劍和十字架都拿在一個人的手裡。」("One sun another one extingu is hment, sword and cross are in the hands of one individual. ")。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寫下如此評述:「……我在日後得以懂得西方文學與藝術中不斷重複的罪惡與愛情,其源自《神曲》的種種詮釋。……在大學最後一年,我不選脩『俄國現代文化』而選脩冷僻的《神曲》,對我以讀書爲業的志願,有實際的意義。
  ●《貝爾伍夫(Beowulf750 )》
  此為完成於公元八世紀,約750年左右的英雄敘事長詩,為英國文學史最早的、氣勢恢宏的民族史詩。全詩 3182 行,以歐洲最早的方言西撒克斯(Wessex)方言,根據北歐原始部落民間故事改編而寫,構成詩章主要內容。全詩分爲兩部分內容: 第一部分,描敘丹麥霍格國王(King Hrothgurs)宏偉的宮殿。第二部分,描敘貝爾伍夫返國,被擁爲王,前後五十年,舉國大治。詩末敘其葬禮,並有挽歌。其歌頌了堅韌不拔,永不衰竭的強烈的英雄氣概。「貝爾伍夫:你是怎麽知道我的……魔鬼?」("Beowulf: What do you know of me... Demon?  ")雖然曆史上並未證實確有貝爾伍夫其人,但詩中所提及的許多其他人物與事迹卻得到印證。詩雲:「貝爾伍夫:今晚將會變得與衆不同,我是一個兇手、散布恐怖的人、暴力分子。我是毀滅黑暗的人,夜晚的魔鬼。我的名字就等於力量、欲望和權力,我--是--貝爾伍夫。」("Beowulf: Tonight will be different! I am the ripper, the terror, the slasher. I am the teeth in the darkness! The talons in the night! My name is strength! And lust! And power! I AM BEOWULF! ")齊邦媛在《巨流河》中,記敘著這樣有趣之事:「有一天,我在上英國文學史最早的史詩《貝爾伍夫》(Beowulf,750)的時候,一隻漂亮的牛犢,走進門來。我們雙方都受了驚嚇,幸好無人喊叫。牠終於好不容易地轉了身,由原門出去。事後,畜牧係主任告訴我,那是剛進口的昂貴種牛,是爲臺灣改良農業的珍品。你對牠講文學,彼此都很榮幸呢。
  ●《狼之獨步(A Wolf1964)》
  此為臺灣詩壇著名「三老」之首紀弦(Ji Xian原名「路逾」,1913 - 2013,臺灣詩人)反映現代性的一部代表作。「曠野裡獨來獨往的一匹狼」("a lone wolf walking in the field "),為其對自由和個性的渴望。詩章的著眼點,並非詩者之意象與技巧,而為標示詩壇經曆的一個時間點和一段變革的經歷。詩者以一種擬聲詞「颯颯的,颯颯颯颯的」("blow its chilly wind "),並有意把其拖長、斷開,將人們引向了一種詩的傾聽和思考。在其那種狂傲自負的表達中,轉化爲使天地戰栗的狼這一極富象征意味的詩性形象。且聽詩吟:「我乃為曠野裡一匹獨來獨往的狼。 / 不是先知,沒有半個字的歎息。 / 而恒以數聲淒厲已極之長嗥 / 搖撼彼空無一物之天地, / 使天地戰栗如同發了瘧疾; / 並刮起涼風颯颯的,颯颯颯颯的: / 這就是一種過瘾。」("I am a lone wolf walking in the field. / Not a prophet, without any thought to sigh. / But constantly with some extremely shivering howlings / Shake that absolutely empty world, / To make it tremble as if it had malarial fever;  / And blow its chilly wind that gets on my nerves: / This is how Im tough Sort of groovy. ")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如此評價:「……詩人最有名的詩,已成爲五十年間人人傳誦的名句。
  ●《還魂草(The Grass of Returning Souls1965)》
  
此為臺灣詩壇一位很有影響的「現代派」詩人周夢蝶(Zhou Meng - die原名「周起述」,1921 - ,臺灣詩人 )的詩章。詩人以冷冽的摯情,創造出渾濛的形象。其詩有情、有禪、有陷溺、有超越,亦最足以代表其之特殊風格,因此贏得最多讚譽。這篇充滿禪味佛音、獻給戀人的《還魂草》,則以屹立於聖母峰(Mount Everest)高頂上一株還魂小草的自況,描寫其堅忍之心、孤獨之姿那堅拔不屈情狀,呈現其 60 年代接觸佛法後的轉變,從而表達其內心渴望與精神上融爲一體的意願。詩注曰:「聖母峰高達海拔八仟八佰八十二公呎。」("Mount Everest up to an altitude of eight thousand eight hundred and  eighty-two feet "),「據傳世界最高山聖母峰頂有還魂草一株,經冬不凋,取其葉浸酒飲之可卻百病,駐膚色。」("It is said that there was a blade of the Grass of Returning Souls which grew on top ofthe worlds highest winter, and its leaves, soaked in wine, could cure all kinds of diseases, and help the complexion.")詩人將戀情至於聖境,「以詩的悲哀,征服生命的悲哀」。以「還魂草」為自喻,象徵詩者的「頓悟之旅」。宛如隱士追尋自我的獨白,字字珠璣。其中,兩個「穿過」("through "),既寫出了詩人對此心靈上痛苦掙紮之後的認同——「我與非我」("I and Not - I "),亦寫出了戀情在時間上的延綿由絕望處漸現曙光,以使詩者內心厚重的積雪,因愛的歡悅而得以消融。詩雲:「這是一首古老的,雪寫的故事 / 寫在你底腳下 / …… / 穿過我與非我 / 穿過十二月與十二月 / 在八仟八佰八十之上 / 你向絕處斟酌自己 / 斟酌和你一般浩翰的翠色。」("This is an ancient story, written in snow / Written under the soles of your feet / ... / Pass through the I and Not-I / Pass through December and December / Above eight thousand and eight hundred and eighty / You face the furthest reaches to consult yourself / To consult the greenness vast as yourself. "
  ●《燈節(Lantern Festival1953)》
  此為臺灣影響最大、作品最豐富、並與夫婿羅門(Luo Men,原名「韓仁存」,1928 - ,臺灣十大著名詩人之一)齊名詩壇的女詩人蓉子(Yungtze,原名「王培賢,又名「王容芷,1928 - )抒寫鄉愁情結的代表作。「一切景語,皆情語也。」(王國維:《人間詞話》)。而「燈節」,即「上元節」,每逢佳節倍思親。蓉子在詩集《七月的南方後記》中曾這樣寫道:「倘若我無真實的創作意欲,我就不勉強自己來發出聲響……。」這首看似純粹現代的《燈節》,卻有著隱約的古典情愫。既燭照了詩人自身的內心天地,更輝映著一個時代、一個民族的精神渴望。全詩共分五節,滲透著詩人無法排遣的飄零之痛的淒苦情緒,將濃濃的鄉愁融匯於其生活描寫中。其感情之流程,呈現隱約閃現而更爲內向的潛流式形態。詩雲:「也擬看燈去;但不著石榴裙 / 也去逛燈市;也不曾慵梳頭 / ──這是現代、這是異鄉。 // …… // 用焰火、燭光、彩帶與匠心 / 他們把年的尾巴裝飾得如此輝煌 / 今宵、古老的嘉年華會便曲終人散了! // …… // 等待下一個年的緩步 / 像等待一世紀那樣悠久!」("Also plans to look at the lamp,but did not wear the pomegranate skirt;  / To see lantern fair, had not lazily combing hair; / ——This is modern, which is a foreign land. // ... // With fireworks, candlelight, ribbons and ingenuity / They put this year tail decorate so brilliant / Tonight, the ancient carnival will come to an end it! // ... // Waiting next one year gradually / Like waiting for a century long! "
  ●《石室之死亡(Death of a Stone Cell1965)》
  此為「世界華語詩壇泰鬥」洛夫(Luo Fu,原名「莫洛夫」,1928 - ,臺灣著名詩人)一部「現代派」的代表作。其取材於生活之感受,寄情於天地萬物,尤著重於對人生的反思;在融入詩者個人熱情、歷史意識、時代精神於一爐的風格中,透過冷雋的意象,表現出民族特有的人文精神和對現實的深沈關註。這首長詩的構思,乃其第一次體會漂泊的生命與生命的無常。以故,其用迂迴暗示的方式來表達其之抗議、來強烈批判不快樂的政治。在苦悶的生命中,文學給其出口的逃遁。詩,便為給其脫逃、解放。詩章有著「自然的情愫」、「經典的造型」和「矛盾的辨證」三重象征,似「哩程碑」式地矗立於洛夫 60 年的創作歷程中。而歷史竟選擇了一位被放逐、脫離於文化大陸母體之外的詩人來宣告此「鐵屋」("The Iron House " / 石室」("Stone Cell ")之「死亡」("Death "),進而完成了從「少年」("Early youth ")到「青年」("Youth ")乃至「老年」("Elderly ")的輪回。「石室」象征著一種封閉,一種禁錮;而「死亡」則象征一種舊的絕滅和新的誕生。詩中,從「惟思將來」("only think about the future ")、「生希望心」("produce has the heart of hope ")、「如朝陽」("as the sun ")的「少年」和「做著好夢」("doing a good dream ")、「吶喊」("scream ")著的「青年」,其雖「未能忘懷於自己的寂寞的悲哀」("unable to forget the sorrow in his lonely "),但聲調卻仍為如此高昂響亮的,突而轉入了「在麥場被秋風遺棄的午後 / 你確信自己就是那一甕不知悲哀的骨灰」("In the wheat field is abandoned autumn afternoon / Are you sure you are the one urn that never know sorrow ashes ")。詩雲:「我以目光掃過那座石壁 / 上面即鑿成兩道血槽」("I with my eyes swept the tall stone walls / It is cut  into the above two blood slot ")。
  ●《蓮的聯想(Lenovo Lotus,1961)》
  此為「身為一半江南人」的余光中(Yu Guang - zhong1928 - ,臺灣詩人、散文家、文學批評家)關於愛情的代表作。全詩共九節,其寓意為「九九歸一」。詩者有意從傳統的宋詞中,索取情詩的新生命。自稱,開始走入「新古典主義」("Neoclassicism ")。詩中,其將「古典」("classical ")、「獨特」("unique ")的「意象」("abstract ")——「」("Lotus ")的美學意蘊,創新出一種嶄新的「想像」("imagination ")與不同的「意義」("significance "):蓮,並蒂出「潔白」("white ")、「香淨」("pure incense ")、「寧靜」("quiet ")、「超然」("detachment ")、「憐愛」("love tenderly ")、「愛情」("love "),並將「古典」轉成「現代」("modern ")而又不同於「當代」("contemporary ")。其超越時空,超越神、物神、我那個體界限,與你的生命對話、對你的靈魂產生召喚,亦將文學的層次得以提升,使其之「」詩,有著空靈出塵的境界。美得足以震憾人心,典雅得更令人徘徊低吟;敲擊在心底而泛起之迴響,為之聯想翩翩。詩雲:「已經進入中年,還如此迷信 / 迷信著美 / 對此蓮池,我欲下跪」("Has entered middle age, also so superstitious / Superstition the beauty / This lotus pond, I want to kneel down ")。
  ●《鄉愁(Nostalgia1953)》
  此為「臺灣現代兒童詩先驅」楊喚(Yang Huan,原名「楊森」,1930 - 1954,臺灣詩人)具有普遍意義的詩章。問過了多少遠歸的遊子,一人道出萬人心。這位英年早逝的詩人,有限的二十五個生命年輪中,有十七年乃在故鄉葫蘆島(HuludaoLiaoning)渡過。而其八行兩節小詩,並未有一字寫明「」,卻流傳仟古。縱觀全詩,其感情真摯,語言蘊蓄而流暢,從字裡行間,既能感到詩者對故土的思念和欲望還鄉的迫切心願;但同時又大聲責問世人:物質生活的富有難道一定要以犧牲精神生活爲代價嗎?此為詩者對那種空虛生活制造者的控訴和聲討:「站在神經錯亂的街頭 / 我不知道該走向哪裡。」("Standing deranged street / I do not know where to go. ")「楊喚……竟似一語成讖地預言他死於車輪之下。」(齊邦媛:《巨流河》) 
  ●《錯誤(The Mistake1953)》
  此為「最中國的中國詩人」鄭愁予(Cheng Chou - yü,原名「鄭文韜」,1933 -,臺灣著名詩人)的抒情成名作。全詩隻有九行三小節。全詩構思獨特,詞句明朗,卻為想象豐富,蘊藉深沈。詩人籍著無法歸抵的離人情懷,抒寫出一個倦守春閨的少婦內心的寂寞、期待和悵惘;充滿著一種羈旅鄉愁的悲鬱情調和堪足玩味的蒼涼,加之其中西合璧的優美意境和語言運用,恰如其分地意象運用,營造出美妙而迷幻的意境,流溢著唐詩宋詞般的雋永、幽美,令人回味無窮如入夢幻之境。詩雲:「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 / 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My clattering hoofbeats are a beautiful mistake / I am no arrival , but a passenger ")。
  ●《如歌的行板(Andante Cantabile1964)》
  此乃被譽為「中國詩壇的一個奇觀」的詩人瘂弦(Ya Shian,原名「王慶麟」,1932 - ,臺灣著名詩人)取自「俄羅斯音樂之魂」柴可夫斯基(Peter Ilyich Tchaikovsky1840 - 1893)名曲《 D 大調弦樂四重奏》("String Quartet No. 1 in D major1871 ")第二樂章同名的詩章。其詩「亦莊亦諧」之語言魅力,使詩章更像一首流暢的樂曲,兼具音樂性和意境之美,蘊含了對命運蒼茫的感懷,對生命意義的追尋,對許多社會現象的反諷,無疑為一有趣之話題。其中所截取的場景和意象,不論從遠到近,不論為政治抑或為身邊瑣事,都在令人莞爾之餘,引導人們去嚴肅地對待和思索。即使詩中那連續十九個「之必要」("necessity ")的疲勞轟炸,亦未使人產生那種單調、拖遝之感。其實,其所指涉的應該為「非必要」("non - essential "),而「既被目為一條河」("since it was seen as a river "),「總得」("be bound to ")流下去,世界「」("always ")這樣,不論什麼樣的戰亂、享受,也無非如此而已,哪有甚麼「必要」之可言?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如此評述著:「由『溫柔之必要 / 肯定之必要』("The necessity of tenderness / The necessity of affirmation ")起,至今仍處處以『必要』("necessity ")爲言語之機鋒開路。
  ●《白鳥是初(Shiratori is the Initial,1959)》
  此乃被誉之為「繆斯最鍾愛的女兒」(余光中語)夐虹(Xiong Hong / Hsiung Hung,原名「胡梅子」,1940 - ,臺灣女詩人,畫家)早期惟美、細膩之浪漫抒情詩作。全詩三節十七行。詩末有註,曰:「白鳥,代表著我至美至遠的憧夢,那幾乎是不可追尋的幸福。孩提時,我常夢見白鳥,體態嬌小,翎羽瑩潔,靜靜地跳躍於桂樹的細枝間,葉蔭使空氣變得清冷。這一直是我最珍愛的秘密。謹以此詩贈給藍。」「白鳥」("Shiratori ")為詩者之「憧夢」("catch the dream ")和「幸福」("Happiness ")之象征,亦為詩者美好之人生追求。雖然詩者所提及那一個神祕地如戀人般存在之「」("Blue "),仿彿存在又似乎不存在。然而,其孕育在詩者那童貞時代,一直地被倍受珍愛著。因而,詩中那豐繁之意義,正反映了該詩之特色:語義豐厚、蘊含深沈,富有餘味。在詩中之「白鳥」,乃詩者之「」,即為「」(信唸),以當處之場景去看「永恆」("eternal "),「白鳥」在山之上、之下。詩者對其喃喃輕訴:「那無窮白正成熟着完美 / 豐盈着生命 」("That endless white is the perfect mature / Abundance of life ")。因而,有「永恆必要地存在 / 在極地的白裡」("Eternal necessary existence / The white in the polar regions ")永久地保存 ;且欲以雕刀刻鏤其「堅定的立姿」("A firm standing position "),以「紀唸那藏放我的柔弱的心」("To mark that hide my tender heart ")。詩雲:「而不退潮的唸在 / 島,你雕像的四周昇起 / 而距離是隻太長的手臂 / 撒下網,網住一九五七 / 我們的初遇"Thoughts without the presence of low tide / On the island, the statue rises around you / However the distance is a long arm / Cast nets, caught in a net of 1957 / Our primary meets ")。其「用最純淨的語言,寫深遠的情境。」(齊邦媛:《巨流河》
  ●《水牋(Water Letterhead1958)》
  此乃被誉之為「我們這個年代最優秀的女詩人」(瘂弦語)夐虹早期關於與「陷溺」("indulge ")有關的情傷詩,表現出一代女性對「情愛」與少女青春之「期許」和「失落」。而其所追求之美,存在於一種全心全意的信仰中。全詩共為四段,以簡單「回文」("palindrome ")脩辭進行,以產生首尾回環之情趣。詩中,「」("oh "),這一聲呼告:「憂傷的水蓮呵」("Oh sadness of water lotus "),乃為其一種淒然不盡的氣味!那種被凍結情感的幅度,由回文式的書寫下,呼應著之前的種種「畫境」,產生著強烈對比,久久不能靜息。詩雲:「你在煙雲的高地 / 但涉水處,水草交纏 / 柔柔的仟臂,牽結仟網 / 有人勢將溺斃 / 水中的孤靈,孤荷 / …… / 不能遷植,不能渡濟 // 縱然,唉,你伸手為舟 / 從那煙雲的高地」("You are in the clouds highlands / But in the wading place, aquatic plants entwined / Soft thousand branches, implicated knitting become thousand  network / Someone is bound to be drowning death / In water lonely soul, lonely lotus / ... / There will not be transplanted, can not weather the storm  // Even if, oh,stretch out your hand as a ship / From the clouds highlands ")。
  ●《海岸七疊(The Coast with Seven Turns1980)》
  此為「左手為詩,右手作文」的中生代(Mesozoic Era)楊牧(Yang Mu,原名「王靖獻」,1940 - ,臺灣詩人,散文家)關於「美麗島事件」("Kaohsiung Incident1979 ")後的敘事長詩。其時,「蒼白」的冬天還未結束,春天還曾未降臨。詩者將其內心的傷感,透過藝術的手法加以轉化、升華,其之情感蘊藉於外在景物變化中。除了透顯出詩者對鄉土難以割舍的關切與眷戀外,亦讓其文字展現了更高的文學性與藝術性,表現出其對現實的關懷。其詩文字間盈塞著對生命延續的贊揚與肯定,以及迎接新生命到來的期待與喜悅,更為詩者篤定回歸故鄉的意象。全詩文辭典贍雅麗,情韻醇厚雋永。詩雲:「在一個黑潮洶湧的海岸 / 果然有一艘大船驕傲起碇 / 起碇,直放臺灣我們的故鄉 / 好像一切都這麽從容簡單」("In a turbulent Kuroshio coast / Sure enough there was a big ship proudly set sail / Set sail, directly Taiwan arrived in our hometown / Everything seems so easy and simple  ")。「選集中,最年輕的詩人楊牧是剛剛放棄已讓青年人喜愛的筆名『葉珊』,走學者的路,由研究《詩經》("The Book of Poetry ")出發,隔著太平洋回頭看故鄉臺灣,寫出更爲沈穩的散文和《海岸七疊》等十本詩集。」(
齊邦媛:《巨流河》

  ●《夏夜(Summer Night1951)》
  此為一位「愛者、戰士」楊喚的一首童話性質記敘式抒情詩。詩者透過童心,以擬人法將動詞運用極為傳神,具音樂性,頗有想像力。主要在描寫夏天給人的溫馨、豐富和愉悅的感覺。讓人以開放愉悅的心靈,去領會生命的活力與自然的和諧。全詩分為兩節,淺近自然,清新有味,筆法靈活,意境雋永,洋溢著純真及童趣,且蘊含樂音般的節奏和旋律,如夏夜的夢幻般美感。第一節描寫夏夜降臨前的富麗和熱鬧氣氛,描述動物由小到大,描述景物由近而遠,井然有序;第二節書寫寧靜溫馨的景象,用一些輕靈的動態,反襯出深夜的安靜,亦能表現出夏夜的生機盎然。全這首快樂溫暖、陽光燦爛的童詩,正為詩者對淒苦童年的憑弔和補償。詩雲:隻有夜風還醒著, / 從竹林裡跑出來, / 跟著提燈的螢火蟲, / 在美麗的夏夜裡愉快的旅行。"Only the night wind still awake, / Run out of the bamboo forest, / Follow the Firefly lantern, / Pleasant journey in the beautiful summer night. ") 
  ●《馬克白(Macbeth,1606 )》
  此為英國文藝復興時期人文主義集大成者」威廉 · 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1564 - 1616,作家、戲劇家、詩人)的最偉大的戲劇詩作」(雪萊語)。莎士比亞於 1606 年大致根據蘇格蘭哲學家赫克托 · 波伊斯(Hector Boece)的《蘇格蘭國王麥克白》("King of Scotland Macbeth1527 ")而寫成,常被世人認為,乃為其悲劇中最短、最為陰暗、最富震撼力的作品,亦為最受歡迎的作品。作品以無韻詩體」撰寫(總長 1993 行,其中無韻詩」占了 1588 行)),表現在人物心理狀態的詩意之描繪、人物命運發展強烈的對比、想象狂放,情感濃烈以及象征手法的運用。作品講述發生在戰亂連年的蘇格蘭(Scotland),勇敢的蘇格蘭將軍馬克白(Macbeth)從三個女巫(Witches,亦稱「忠實姊妹」)得到為其做出的命運預言,預言預示著未來同時改變著未來的故事。作品中,馬克白出於野心和妻子的慫恿,因覬覦他人的榮光,野心逐漸吞噬了其之良知。於是其和夫人一起合謀殺死老國王鄧肯(Duncan),而後殺死夥伴班柯(Banquo)及其妻兒,自立為王。在自責與幻想的折磨下,其很快墮落成為一名暴君,最終眾叛親離,並難逃死亡的噩運。作品中,莎士比亞以戲劇的方式、通過心理作用、政治爭鬥的方式觀察了追逐權勢而背信棄義的邪惡,寫出人性本惡及在心魔誘惑下的掙扎,在悲劇的架構中,獨白與對白相間,詩與非詩交錯。莎士比亞在其中加入了超自然的元素,通過麥克白的性格以呈現怎樣的野心可以摧毀一個人。作品中的女巫,乃象徵人類內心的無窮慾望。當慾望被挑起時,有人如飛蛾樸火,如馬克白;有人則懸崖勒馬,如班柯。當三女巫同聲唸出:「清即濁兮,濁即清」("Clear that turbid, voiced that clear. ")。即是慾望的一體兩面,潛藏在人類的內心,四處流動,一不留神就傾洩而出,如滔滔江水,淹沒自己也波及無辜。當馬克白最後得知其夫人死去之後,便開始悟到了幻滅、孤淒的結局,遂道出一段廣為人知的「虛無主義者的獨白」("nihilistic soliloquy ")。詩雲:「明天,又明天,又明天, / 一天又一天在這碎步中爬行, / 直到注定時刻的最後一秒。」("Tomorrow,and tomorrow,and tomorrow, / Creeps on its petty pace from day to day, / To the last syllable of recorded time.")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引述了一初中教師在講授莎士比亞《馬克白》課後時的話語,寫道:老師說:『你們想著,那麽多明天可以去騎馬、打獵、釣魚,馬克白因為今天和昨天做了太多惡事,所以他的許多明天是漫長難挨。』用一個簡單的字,一再重復,牠所創造的意境,老師大有可講之處。
  ●《離亭宴帶歇指煞(Dinner with a break away from the pavilion refers to the evil spirit 1699
)》
  此為清代自詡雲亭山人」的詩人孔尚任(Kong Shang- ren1648 - 1718,清初詩人、戲曲作家)以民間傳聞或遺民口述材料,將晚明復社」("Fu Club1632 - 1652 ")文人侯朝宗(Hou Chao - zong,原名「侯方域」,1618 - 1654,明末清初文學家)與秦淮名妓李香君(Li Xiang - jun,原名「李香」,1624 - 1652,南京秣陵教坊名妓,秦淮八艷之一)的悲歡離合」愛情故事,歷經十餘年苦心經營,三易其稿,於康熙三十八年(1699)成書之一部 40 出傳奇劇本《桃花扇》("The Peach Blossom Fan1699 ")之《餘韻》("Aftertaste ")中一段曲文。其語意精妙,鏗鏘抑揚,蒼涼畢現,實乃其對歷史的解讀、對人生的感悟:以前「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I have heard the oriole sing by the great houses of Nanjing;I have seen the flowers blossom by the riverside. ")那浮光繁華,「容易冰消」("it might so easily vanish ")短暫而脆弱,隻剩下「這青苔碧瓦堆」("Now moss covers those piles of broken bricks ")。然而,那有關的記憶即永恒存在,讓人們回想不絕。真所謂:「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Broken dreams are the most real, and sights once seen are hard to forget. ")唉,隻得「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I have written these laments for you. Intone them sadly, and grow old. "於是,作者籍著其中南曲天下第一」之人物蘇昆生(Zhou Ru - song,原名「周如松」,1600 - 1679,明末著名歌唱家)之口,表達其所有感喟之潛臺詞。吟道:眼看牠起朱樓,眼看牠宴賓客,眼看牠樓塌了。 / 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風流覺,將五十年興亡看飽。」("I saw them build the courtesans quarters, saw them feast and make merry. But I saw, too, how the building collapsed. /  Now moss covers those piles of broken bricks.I, too, was once taken in by opulence, but, over fifty years, I have at last seen through this rise and fall. ") 
  ●《木蘭詩(The Ballad of Mulan568 )》
  此為中國南北朝時期北方的一首長篇敘事民歌,亦為一篇樂府詩。又名《木蘭辭》,在中國文學史上與《孔雀東南飛 》"A Pair of Peacocks Southeast Fly "闔稱為樂府雙璧」。全詩六節,以「木蘭是女郎」("Mulan is
 a girl ")來構思「木蘭」("Mulan "的傳奇故事,富有浪漫色彩。其結構簡潔緊湊,極具匠心,具有濃郁的民歌特色。詩文講述了一個叫木蘭的女孩,女扮男裝,替父從軍,在戰場上建立功勛,回朝後不願作官,隻求回家團聚的故事。熱情贊揚了這位女子保家衛國的熱情 、勇敢善良的品質和英勇無畏的精神。仟餘年來木蘭從軍」的故事,在我國家喻戶曉。就連香山居士」白居易(Bai Ju - yi772 -  846,唐代詩人、文學家)亦曾以《戲題木蘭花》("Ode to Magnolia ")讚頌木蘭。詩雲:「怪得獨饒脂粉態,木蘭曾作女郎來"No wonder so many prettify morphology alone, the original Mulan was a girl ",足見《木蘭詩》已在中唐時期,業已膾炙人口了。恰如《木蘭詩》詩雲: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The male rabbit normally hops and runs, while the female sits and stares. / But both flee fast when danger threatens. How can one tell whether they are male or female then? "
  ●《慈烏夜啼(A Crow Sings at Night,811)》
  此為素有詩魔」之稱的唐代詩人白居易感懷情感的五言古體詩。唐憲宗元和六年(811),白居易母親病逝。在無限傷感之中,詩者籍以慈烏(Crow)自喻,詠物思親;並以其之夜啼(sings at night)來說明母愛,謳歌慈烏之反哺,以針砭世態,抨擊人間不孝者,情真意切,意趣真實。全詩籍物言志,不以長歌當哭,不以疏經說教,而以慈烏」寄託舐犢情難報」之無盡愧恨和哀傷。詩雲:慈烏失其母,啞啞吐哀音。 / 晝夜不飛去,經年守故林。 / 夜夜夜半啼,聞者為沾襟。 / 聲中如告訴,未盡反哺心。 / …… / 嗟哉斯徒輩,其心不如禽。 / 慈烏復慈烏,鳥中之曾參。」("A crow lost its mother and cried out in deep sorrow.  / Day and night, anchored to its branch, it waited for her return.  / All who heard its midnight cries wept in sympathy.  / As it bemoaned its lost opportunity to repay its mothers love. / ... / Such men hardly have the heart even of a bird. / Beloved crow, to us you are comparable to Zeng Shen. " 

  ●《樹(Trees1913 )》
  此為美國現代詩人喬伊斯 · 基爾默(Joyce Kilmer1886–1918,詩人、記者、文學評論家)當時在拉美家喻戶曉的詩章。詩者通過對樹的贊美來謳歌造物的神奇,小樹自得天機自長成。於不經意中,已使詩者的才情在大自然的佳作前自嘆弗如。詩雲:「我想我從未見過, / 一首美如玉樹的詩篇。 / 那棵張著饑餓嘴巴的樹, / 緊偎大地吸吮著那溢流出來的甘美乳汁。 / 這樹整日仰望上帝, / 高舉枝葉茂密的手臂禱告。 / 像一棵在炎炎夏日裡的樹 / 會有一窩知更鳥在頭發上築巢長駐。」("I think that I shall never seeist,  / A poem lovely as a tree.  / A tree whose hungry mouth is pressed, / Against the earth’s sweet flowing breast. / A tree that looks at God all day. / And lifts her leafy arms to pray. / A tree that may in summer wear / A nest of robins in her hair. ")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引述了詩者的詩句,並感喟道:「啊!牠使我想起,這些年中我曾度過多少『難苦關頭』,尋找了多少解決難題的方法,請教了多少學者專家,折沖(subdue)、討論,達到一個『國家出版人』的穩妥結論。
  ●《虞美人(The Beautiful Lady Yu978)》
  此為「李後主」李煜(Li Yu,原名「李從嘉」,937 - 978,五代南唐詞人)的感懷傑作。此詞大約作於宋太宗太平興國三年(978),即李煜歸宋後的第三年。詞中,流露了其之不加掩飾的故國之思。據傳,乃為促使宋太宗(939 - 997)毒死李煜之因。其詞情感真摯,淒涼悲壯,意境深遠,風格沈郁蒼涼,更超過晚唐五代的詞,成為宋初「婉約派」詞的開山。作品主要抒寫了詩者憑欄遠望、夢裡重歸的情景,表達了其對「國」("the lost land ")、「往事」("many memorable hours ")的無限留戀,抒發了明知「時不再來」而仍「癡心不死」的感慨。其詞語言自然,情真語摯。精練而富於表現力,清新流麗而又婉曲深致。詞曰:「雕欄玉砌應猶在, / 隻是朱顏改。 / 問君能有幾多愁, / 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
Carved balustrades and marble steps must still be there, / But rosy faces cannot be as fair. / If you ask me how much my sorrow has increased, / Just see the overbrimming river flowing east! "
  ●《心靈旅者(The Mental Traveler1803)》
  此為英國十八世紀奧秘浪漫詩人威廉 · 布雷克(William Blake1757 - 1827,詩人、畫家、雕刻家)一篇趨向玄妙晦澀,充滿神秘色彩的長篇詩章。全詩四行一節,共廿六節,講述「一個男人」("a men ")的「所見所聞」("saw and heard ")。詩文由「我通過一個男人的大地上旅行」("I travelled through a land of men ")起首,其兩性意識的勃發,從「貝貝出生」("the babe is born ")、「成長」("grow ")直到「死亡」("death ")。「生命」("Life ")為短暫的,但「靈魂」("Mental ")又使生命永恒。而詩章中的「」,則為兩性意識誕生以來的嬰兒漸漸長大,面臨青春期到來時那莫名的苦惱與忿恨,並傾訴著苦楚與懷疑。其將這一切對生命的痛苦感知,轉變為其對賜予自己肉身的母親——「得撒」("Tirzah ")的控訴。詩章中灌滿了男性成長的焦慮,正為對宗教起源情境的還原(耶穌兩次問母親:我與你有什麽相幹?其通過對「母愛」的討伐,肉身才得以解脫,宗教的純粹性得以保存。這個故事在布萊克的詩章中,得以再創造,揭示了普遍化的人類處境。其探索了神聖與世俗之間的聯系,以文化的鎖鏈從人的本身脫落時,人何以為人?這一終極意義的問詢。換言之,存在的工具價值為「虛無」時,存在的「本真」可能在哪裡?而大自然,則在布萊克心目裡為人類從那個神奇的夢般之世界——「伊甸園」墮落到的地點,乃為對人類想象力和領悟力的暴政般之束縛。詩雲:「她像野生鹿般逃逸, / 她恐懼很多野生植物的灌木叢; / 當他白天和黑夜追求她時, / 被愛情的各種藝術所引誘。」("Like the wild stag, she flees away, / Her fear plants many a thicket wild ; / While he pursues her, night and day, / By various arts of love beguiled. ")「此詩描寫兩個反方向轉動的循環,自然與人生。其中奧秘(mystery),實非課堂中可以完全闡釋。」(齊邦媛:《巨流河》 
 

齊邦媛英詩」課筆記手稿

 


 

 

巨流詩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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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薄陰非日暮,池邊吟思與花開
 

  英文詩和中國詩詞,於我都是一種感情的烏托邦,即使是最絕望的詩,也似有一股強韌的生命力。
   ……。
  我因緣際會,恰在漩渦中心,得以從不同角度看到各種文化波濤

                     ——齊邦媛:《巨流河》

 

 

  記得臺灣詩人瘂弦曾說:「一個好的詩人可以抒小我之情,而大的詩人可以抒大我之情,而大我之情就是一種歷史思維。……詩是以有限來象徵無限,雖然幾句話,卻又歷史的意義在裡面。所以詩的承載量是很大的,可以有史詩的比重。

  《巨流河》,一部深沉之家族史詩,一部於喪亂無常中波瀾不驚的心靈史詩。其從故鄉東北「巨流河」起首,追憶由此迤邐而下,一筆一畫書寫至最後一章,以他鄉臺灣「啞口海」收束,從而「印證今生,將自己的一生畫成一個完整的圓環。」天地悠悠,過客匆匆,體現著詩者齊邦媛大半生之生活歷練與博大之文學情懷。

  啊,巨流無垠,詩履有痕。

  在「巨流河」中,有著諸多優美之詩句,猶如「巨流之水」,除了時間之隱喻外,又具有多重選擇的意味。於此予以彙集,在窗前池邊吟思,豈不樂焉?!

  真所謂,「窗外樹寒無鳥宿,壼中水暖有梅開。

  ■ 齊邦媛《巨流河》中所涉詩章引薦:

  ●《序曲(The Prelude or Growth of a Poets Mind1805)》
  此為英國浪漫主義(Romanticism)詩人威廉 · 華茲華斯(William Wordsworth1770 - 1850,「湖畔派」代表詩人之一)用「無韻體」("Alastor ; or The Spirit of Solitude "寫就的一篇「自傳體」("autobiographical  ")長詩。如題名所示,乃「一位詩人心靈的成長」("Growth of a Poets Mind ")。此部完成於 1805 年,發表於 1850 年的詩章,乃詩者以簡單而純潔的語言,反傳統形式的 18 世紀詩章,一份「游吟詩人」("Troubadour ")的宣言。在詩中,詩者有「一顆靜觀和吸收的心靈」("a heart that watches and receives "),充滿了寧靜、和諧和哲理,回憶並記述著其不同階段的生活經歷,但重點不在於敘事,而為其寫下在各個時期的印象和感想,這似為折射出其思想、情感和想象力成長的感性旅途。而自然世界來的詩意,為「想像」("conceives of  ")的最前沿。「大自然就是一個老師」("Let nature be your teacher "),自然不僅是詩歌意象的主要來源,而且還提供了主流的題材。當我站在這裡,不隻感到 / 此刻的歡樂,而且愉快地想到 / 這一瞬蘊含著未來歲月的 / 生命和食糧。」("While here I stand, not only with the sense / Of present pleasure, but with pleasing thoughts / That in this moment there is life and food / For future years. "而想像的性質,為「……衛士, / 我的心靈的指導,和 / 我所有的道德生命的靈魂。」("...The nurse,  / The guide, the guardian of my heart, and soul / Of all my moral being. ")詩雲:「……不管我们年輕,還是年老, / 我們的命運,靈魂的歸宿, / 都將、也隻能與無限同在; / 可我們總懷著永生的希望, / 努力著、渴望著、期待著, / 這希望也永遠與無限同在。」("...whether we be young or old, / Our destiny, our beings heart and home, / Is with infinitude, and only there; / With hope it is, hope that can never die, / Effort, and expectation, and desire, / And something evermore about to be. ")齊邦媛在《巨流河》中,這樣評述道: 「華茲華斯(William Wordsworth1770 - 1850)的《序曲》("The Prelude or Growth of a Poets Mind,1805 ") 是這位湖濱派(Lake School )詩人一生創作的最高成就。十四卷的長詩,氣度恢宏,堪媲美彌爾頓(John Milton1608 - 1674)史詩《失樂園》("Paradise Lost1667 "),記錄了詩人個人心靈的成長與自然的交會互動。
  ●《古舟子詠(The Rime of the Ancient Mariner1798 )》
  此為英國浪漫主義詩人塞繆爾 · 泰勒 · 柯立芝(Samuel Taylor Coleridge1772 - 1834,哲學家、評論家、「湖畔派」代表詩人之一)的一首令人難以忘懷的音樂敘事長詩,發表於 1798 年,亦為一首富有奇幻色彩的最偉大的生態寓言詩。該詩取材於自然卻遠非對自然景物的直觀臨摹,體現了詩人對非人類生命實體的關註,批判了人類對自然的負面影響,具有深刻的生態倫理內涵。其表現出的生態倫理思想極具啟發性,遠遠超越了同時代的其它作品。詩者以簡潔的結構和樸素的語言,向人們講述了一個生動的罪與贖罪的故事。在詩中,一位古代水手講述了他在一次航海中故意殺死一隻信天翁的故事(水手們認為牠為象征好運的一種鳥)。這個水手經受了無數肉體和精神上的折磨後,才逐漸明白人、鳥和獸類作為上帝的創造物,存在著超自然的聯系。這首詩有許多超自然的人物和事件,充滿激昂的語調,男主人公自我糾纏,所有這一切都構成了浪漫主義文學的標誌。其賦予人們無限的思考空間去重新感知自然、審視自然,對自然更加敏感,繼而產生敬重之情。詩雲:「他是一個年邁的水手, / 從三個行人中他攔住一人。 / 『憑你的白須和閃亮的眼睛, / 請問你為何阻攔我的路程?』 / 『新郎家的大門已經敞開, / 而我是他的密友良朋, / 賓客已到齊,宴席已擺好, / 遠遠能聽到笑語喧鬧。』 / 他枯瘦的手把行人抓住, / 喃喃言道:『曾有一艘船。』 / 『走開,撒手,你這老瘋子!』 / 他隨即放手不再糾纏。 / 但他炯炯的目光將行人攝住—— / 使赴宴的客人停步不前, / 像三歲的孩子聽他講述, / 老水手實現了他的意願。」("It is an ancient Mariner, / And he stoppeth one of three. /By thy long beard and glittering eye, / Now wherefore stoppst thou me? /The Bridegrooms doors are opened wide, / And I am next of kin; / The guests are met, the feast is set: / May'st hear the merry din./ He holds him with his skinny hand, /There was a ship,quoth he. /Hold off! unhand me, grey-beard loon!Eftsoons his hand dropt he. / He holds him with his glittering eye-- / The Wedding-Guest stood still, / And listens like a three years child: / The Mariner hath his will. ")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寫下如此評述:柯立芝(Samuel Taylor Coleridge1772 - 1834)的《古舟子詠》("The Rime of the Ancient Mariner1798 ",又譯《老水手謠》或《老水手行》) 則是浪漫主義宣言《抒情歌謠集》(W.Wordsworth & S. T. Coleridge, "Lyrical Ballads1798 ")的第一首詩,以航海(Navigation)象徵人生的罪與罰(Original Sin and Punishment),和求取救贖(Redemption)的神秘旅程。
  ●《唐裘安(Don Juan1818 - 1823 )》
  此為英國浪漫主義詩人喬治 · 戈登 · 拜倫(George Gordon ByronLord George1788 - 1824)一部氣勢宏偉,意境開闊,見解高超,藝術卓越而未竟完成的敘事長詩,在英國以至歐洲的文學史上皆為罕見的。詩中通過主人公西班牙貴族子弟唐璜在西班牙、希臘、土耳其、俄國和英國等不同國家的遊歷、戀愛及冒險等浪漫故事,展現了19世紀初歐洲的現實生活,揭露了社會中黑暗、醜惡、虛偽的一面,奏響了為自由、幸福和解放而鬥爭的戰歌。在這部代表作中,詩者將敘事、寫景、抒情、議論、嘲諷、戲謔、崇高、滑稽、悲壯、幽默等多種文學表現手法,融於一爐;各種文體特征(敘事文學、抒情文學、諷刺文學),亦包容在史詩性的嚴整之中。長詩的語言和筆調,皆極富變化。在尚存的16000行。十六個章節的詩中,詩者上天下地無所不談,嘻笑怒罵皆成文章,用筆如行雲流水,幽默詼諧,涉筆成趣地貫串全詩,使松散的詩文彙集儼如一體。即為詩者拜倫自己,亦為其稱之謂我們的老友」——唐璜。具有復雜的美,多樣的美。詩雲:華茲華斯寫了篇冗長的《漫遊》 / 印在四開本上,大約不下五佰頁), / 為他新創的體系的博大精深 / 提供了範例,教聖人也難以理解; / 『這是詩呀』——至少他自己這麽說, / 對,等有一天天狼星禍害到世界, / 也許是的。誰若是理解牠, / 就準能給巴別的通天塔又加高一層!」("And Wordsworth, in a rather long Excursion / (I think the quarto holds five hundred pages ), / Has given a sample from the vasty version / Of his new system to perplex the sages; / T is poetry -- at least by his assertion, / And may appear so when the dog-star rages- / And he who understands it would be able / To add a story to the Tower of Babel! "拜倫(Gordon George ByronLord George1788 - 1824)的《唐裘安》("Don Juan1818 - 1823 "雖未完成,但仍是文學史上最長的諷刺詩(Satirical Poem)。主人翁以西班牙到處留情的風流浪子(Casanova)為名,此詩註明 Don Juan 須以英文發音為「唐裘安」,而不讀作「唐璜」,被塑造為一個文質彬彬、魅力十足、在愛情上被動的年輕人。他不似拜倫筆下聲名狼藉的拜倫式英雄(Byronic Hero)那般憂鬱和孤傲,而是個勇敢、充滿巨大熱情、拒絕虛偽道德教條,為追求自由的英雄。第三章中,對希臘璀燦文明走向敗落的悲嘆,常被政治革命者引用。」(齊邦媛:《巨流河》
  ●《解放普羅米脩斯(Prometheus Unbound1819)》
  此為英國浪漫主義詩人珀西 · 比希 · 雪萊(Percy Bysshe Shelley1792 - 1822 )的一部積極浪漫主義代表作,其表達了雪萊的哲學思想和社會理想。塑造了一個為真理而鬥爭,毫不妥協的英雄形象普羅米脩斯(Prometheus)。雪萊與拜倫一樣,為古希臘、古羅馬藝術的崇拜者。關於普羅米脩斯的神話,早就激動著詩者的心。為此,雪萊大膽摒棄傳統觀點,創作出普羅米脩斯堅決不向暴君屈膝下跪低頭祈禱妥協投降,而為大義凜然,堅貞不屈,堅信朱庇特(Jupiter)的王座一定要垮臺。並通過天神宙斯(Zeus)與普羅米脩斯的鬥爭,來表現了法國大革命失敗後,英國與歐洲資產階級革命家對封建反動勢力的不滿和反抗情緒。詩雲:我是某一命運的陰影, / ……不等那邊的星球降落, / 和我一同上升的黑暗, / 便會用無盡的夜色蒙住天上的無君的皇位。」("I am the shadow of a destiny / ...ere yon planet / Has set, the darkness which ascends with me / Shall wrap in lasting night heavens kingless throne. "雪萊(Percy Bysshe Shelley1792 - 1822)的《解放普羅米脩斯》("Prometheus Unbound1819 "是一出四幕的抒情詩劇(four - act poetic drama),取材自希臘神話(Greek Mythology),描寫普羅米脩斯因向天神宙斯(Zeus)盜火給人類使用,被忿怒的宙斯用鐵鍊鎖在高加索(Caucasusmountain)的懸崖邊,陷入永無止盡的痛苦中也不妥協,直至迫害者因殘暴招致毀滅,盜火者才得解放。在雪萊心中,心靈因有愛和寬恕,而更顯崇高。」(齊邦媛:《巨流河》
  ●《海柏里昂的殞落(The Fall of Hyperion1819 )》
  此為英國浪漫主義詩人約翰 · 濟慈(John Keats1795 - 1821)在未完成藉由希臘神話中泰坦(Titan)諸神的衰亡,探究生命的真正面貌,了解改變與痛苦也屬於宇宙的永恆定律那部長詩《海柏里昂》("Hyperion1818 ")後,將詩文改寫而為之。詩章之創作,對詩者而言,就像人類尋求救贖,必須親自走完這段旅程即使寫作生命隻有五年的濟慈(John Keats1795 - 1821),他直至生命盡頭,仍放不下曾投注心力的史詩長篇《海柏里昂的殞落》("The Fall of Hyperion1819 ")。詩人藉夢境寫舊日神祇殞落的痛苦,抒寫自己對文學的追尋。他在夢中置身林中荒園,來到一個古老神廟,廟頂高入星空。站在廟旁大理石階前,他聽到馨香氤氳神殿中,有聲音說:『你若不能登上此階,你那與塵土同源的肉身和骨骸,不久即將腐朽,消失湮滅於此』("If thou canst not ascend These steps, die on that marble where thou art.Thy flesh, near cousin to the common dust,will parch for lack of nutriment thy bones will wither in few years, and vanish so. ");他在寒意透骨浸心,死前一刻,奮力攀上第一階,頓時生命傾注於業已冰冷凍僵的雙足;他向上攀登,好似當年天使飛往天梯。神殿中的女神對他言道:『一般的人生都是苦樂參半,而你卻鍥而不捨,探索受苦的意義;你不就是夢想族(the dreamer tribe)嗎?要知道詩人與做夢者,是截然不同的,前者撫慰世人,後者卻隻對這個世界困惑。』("Every sole man hath days of joy and pain, whether his labours be sublime or low the pain alone ; the joy alone ;  Art thou not of the dreamer tribe ?  The poet and the dreamer are distinct, Diverse, sheer opposite, antipodes, the one pours out a balm upon the world, the other vexes it . ")詩人在夢境中承受女神給予重重的試煉,一如當初詩歌之神阿波羅(Apollo)歷經由死而生的震撼一般,不斷反覆問答思辨。詩人自覺似有神奇的洞視能力 (to see as a God sees), 得以深刻敏捷的洞察生命之理。年輕的濟慈受死亡陰影環繞之際,猶奮力創作,憑藉神話之世代更替自我期許,以更寬廣的視野與胸懷為詩歌辯護,流露詩人對文學永不熄滅的熱愛與追求。」(齊邦媛:《巨流河》
  ●《伊利亞德(The Iliad 750 BC. )》
  此為古希臘詩人荷馬(Homer800 BC. - 600 BC.)的一部敘事史詩,為重要的古希臘文學作品,與《奧德賽》("The Odyssey720 BC. - 670 BC. "同為西方的經典之一。這部結構嚴謹,布局精巧的韻體作品,又譯為《伊利昂紀》("Iraqi Leone Discipline ",取自書名「伊利昂城下的故事」之意),共二十四卷、約 15,693 行,完成於大約公元前 750 年。史詩敘述了因特洛伊(Troy)王子帕里斯(Paris,原名「亞歷山大,Alexander)與斯巴達(Sibada)國王墨涅拉奧斯(Menelaus)爭奪世上美艷女子海倫(Helen,斯巴達王後)而引發的特洛伊戰爭(Trojan War1192 BC. - 1192 BC.)第十年(即最後一年)中幾個星期的活動,特別是以阿喀琉斯(Achilles,古希臘傳說中一希臘國王帕琉斯【Peleus】之子)和阿伽門農(Agamemnon,希臘神話中的邁錫尼王,武藝高強, 擅使長矛和標槍,聰明的人)的爭吵開始,以「阿喀琉斯的憤怒」("the anger of Achilles "為主線,布局精巧,其他人物、事件皆由此環繞展開,形成結構嚴謹的一個整體。最後,以赫克托耳(Hector,特洛伊王子、帕里斯之兄)的葬禮結束,故事的背景和最終的結局,皆無直接敘述。其史詩敘事佔用預言來告示未來的事件,如阿喀琉斯之死(Achilless death)和特洛伊木馬(Trojan Horse)的隱現,並提到越來越多的淋漓盡致之預示,這樣,當它到達一個終點,這首詩或多或少告訴世人有關特洛伊戰爭的完整傳說。「歌唱吧,女神,歌唱帕琉斯之子阿喀琉斯的憤怒,這憤怒給亞開亞人帶來了無限的苦難。很多勇敢的靈魂就這樣被打入哈得斯的冥土,許多英雄的屍骨淪為野狗和兀鷹之口。自從人中之王,阿特柔斯之子與偉大的阿喀琉斯自相爭鬥的那一日起,宙斯的意誌開始得到貫徹。」("Sing, O goddess, the anger of Achilles son of Peleus, that brought countless ills upon the Achaeans. Many a brave soul did it send hurrying down to Hades, and many a hero did it yield a prey to dogs and vultures, for so were the counsels of Jove fulfilled from the day on which the son of Atreus, king of men, and great Achilles, first fell out with one another. ")史詩善於用動物的動作,或用自然景觀、生活現象作比喻,富有情趣。詩者亦在史詩中首創非常罕見的復雜型明喻脩辭方式,表現為以多達十餘行的詩句精彩細致地描述一喻象物,並在小節末尾以「就像這樣」("so "的慣用語,以用於脩飾受喻物。詩雲:「戰的墨涅拉奧斯興高采烈,眼見 / 帕里斯邁著大步,走在隊伍的前列, / 像一頭獅子,碰上一具碩大的屍軀, / 饑腸轆轆,撲向一頭帶角的雄鹿 / 或野山羊的軀體,大口撕咬,雖然在他的前方, / 奔跑的獵狗和年輕力壯的獵人正在撲擊—— / 就像這樣,墨涅拉奧斯高興地看到神一樣的帕里斯 / 出現在他的面前,思盼著懲罰這個騙子, / 從車上一躍而下,雙腳著地,全副武裝。」("War-loving Menelaus noticed / Alexander striding there, his troops bunched up in ranks behind him, and he rejoiced, / Like a famished lion finding a large carcass-- / antlered stag or wild goat-- / And devouring it at once,though fierce / Young hunters and swift dogs attack. / So Menelaus was happy to see Paris there, / R
ight before his eyes. Menelaus had in mind taking revenge on the man whod injured him. / At once Menelaus jumped out of his chariot,down to the ground, his weapons in his fists. "
  ●《初讀查普曼譯荷馬史詩(On First Looking into Chapmans Homer1816 )》
  此為英國浪漫主義詩人約翰 · 濟慈早期一部「意大利體」("Italian Sonnet ")或稱「彼得拉克文體十四行詩,為其詩作的精華,亦為英國詩歌中的不朽之作。全詩寫於 1816 年 10 月,同年 12 月 1 日發表。分「八行詩」和「行詩」兩部份。前八行描述了濟慈從前的讀書經歷,後六行將其讀了查普曼的譯作之後的感受和之前的讀書經歷做了對比。其詩引經據典,氣勢宏大,結構嚴密,色彩瑰麗,想象豐富,婉轉清麗。將古老的希臘和已經作古的查普曼在詩者閱讀時已然恢復了生氣,就連佰年前那波濤胸勇的特洛伊戰爭,亦在詩者的筆下得以復活。此詩原本為詩者獻給克拉克校長之子查爾斯 · 考登 · 克拉克(Charles Cowden Clarke1787 - 1877)的禮物——正是兩人在克拉克家中徹夜通讀了《荷馬史詩》由於不能像其他人一樣進入大學學習希臘文,詩者隻能通過譯本來賞讀荷馬,然而這並不形成 阻礙。史詩中宏大的場面,通過喬治 · 查普曼(George Chapman1559 - 1634,英國作家、戲劇家、翻譯家)的精準翻譯,深深吸引了詩者。賞讀之餘,便按捺不 住心頭的狂喜,寫下了這首傳世之作。詩文不但寫得清新,且對希臘的恢宏氣概,有著獨特的體會。這種敏銳體察,顯露了詩者的詩歌天賦。詩中所提及的科特斯(Cortez)為詩者的誤記,實為西班牙冒險家瓦斯科 · 努涅斯 · 德 · 巴爾博亞(Vasco Nunez de Balboa1475 - 1517, 西班牙探險家, 西方太平洋發現人)於 1513 年第一個所發現的太平洋。詩雲:我曾遊歷過許多黃金般的王國, / 看見過眾多美好的城邦和國度, / …… / 但我從未呼吸過那裡清新的空氣 / 直到傳來查普曼的聲音宏亮有力; / 之後我覺得我像是在監視星空 / 一顆年輕的行星劃入了熠熠星空; / 或像是體格健壯的科特斯他那鷹隼般锐利的雙眼 / 註視著太平洋——而他所有的弟兄們 / 驚訝地彼此相視,進入狂想的意境, / 沈默不語——倚靠在那達連灣山巔。」("Much have I travelld in the realms of gold, / And many goodly states and kingdoms seen; / ... / Yet did I never breathe its pure serene / Till I heard Chapman speak out loud and bold; / Then felt I like some watcher of the skies / When a new planet swims into his ken; / Or like stout Cortez when with eagle eyes / He stard at the Pacific-- and all his men / Lookd at each other with a wild surmise-- / Silent, upon a peak in Darien.")齊邦媛在《巨流河》中,這樣評述著:濟慈不僅因閱讀喬治 · 查普曼(George Chapman1559 - 1634)新譯的史詩《伊利亞德》("Iliad 1611 "),寫出了第一首傳世的《初讀查普曼譯荷馬史詩》("On First Looking into Chapmans Homer1816 ");……他認為,必須認真經營,給足夠的迴旋空間,才能容得下泉源迸發的想像和豐沛的意象。
  ●《仙後(The Faerie Queene,1590 - 1596)》
  此為英國「詩人中的詩人」埃德蒙 · 史賓塞(Edmund Spenser1552 - 1599)采用傳統的牧歌形式的一部重要的詩篇,亦為「亞歷山大詩行"alexan- drine ")即史賓塞體」代表作。詩者 1580 年居住在女王賜給其的愛爾蘭城堡裡,采取中世紀常用的諷喻傳奇的形式,撰寫的一部在文藝復興時期的關於宗教、政治史詩,詩文的絕妙形式和優美旋律在作品中發揮得淋漓盡致,具有寓言色彩。詩者原擬定寫 12 卷,每卷 12 章,每章又包含 30 到 80 個九行詩節,卻隻完成了其中的 6 卷又 2 章,共約 35000 行,但這部未完成的偉大史詩,早已顯示出了萬丈光芒,像一座輝煌的殿堂屹立在歐洲文學的高峰之上。長詩以傳說中的年輕亞瑟王(Prince Authur)追求仙後格羅麗亞娜(Gloriana,伊麗莎白一世【Elizabeth I1533 - 1603】的象征,意為光輝)為引子,敘述仙後每年在宮中舉行的 12  天宴會期間,每天派一名騎士下凡去解除災難;而亞瑟王子每每與每個騎士相遇,共同去斬妖除怪的冒險事跡。文字古樸典雅,又非常具有激情。牠既有人文主義者對生活的熱愛,也有新柏拉圖主義的神秘思想,還帶有清教徒的倫理宗教觀念和強烈的資產階級愛國情緒。詩雲:「一名高貴的騎士正策馬在平原上馳騁, / 他全副武裝,挎著鋒利的刀槍和銀光閃爍的盾牌, / 盾上仍留著陳舊的深深的凹痕, / 這殘酷的標記來自多次血腥的戰陣; / 但這些武器至今他還未曾用過: / 他那憤怒的坐騎暴躁地咬著馬勒, / 似乎桀驁不馴,不願受主人的控制: / 他端坐馬上,看上去是位真正的騎士 / 也能在戰場上揚起的塵埃
"A Gentle Knight was pricking on the plaine, / Ycladd in mightie armes and silver shielde, / Wherein old dints of deepe wounds did remaine, / The cruell markes of many a bloudy fielde; / Yet armes till that time did he never use: / His angry steed did chide his foming bite, / As much distain to the curde to yield: / Full jolly knight he seemed,and faire did sitt, / As one for knightly giusts and fierce encouters fitt. ")   
  ●《聖亞尼斯節前夕(The Eve of St. Agnes1819 )》
  此為英國浪漫主義詩人濟慈(John Keats1795 - 1821)以「史賓塞詩體"Spenserian stanza ")寫成的長篇敘事詩代表作。其標題,來自一個傳說中的故事。相傳「聖亞尼斯節"St. Agnes Day ")因戴克里先(Gaius Aurelius Valerius Diocletianus245 - ca.313,原名「狄奧克萊斯,Diocles」,羅馬帝國皇帝,AD 284 - 305 在位)統治時期(公元四世紀)羅馬著名的殉道者「聖亞尼斯"St.Agnes "而得名。十三歲的聖亞尼斯,成為少女們的守護神。其時,她承受火燒,鐵鉤之苦和其他可怕的折磨,仍不放棄自己的信仰。她的童貞感動上蒼,死刑前雷電交加。在她死後 8 天,她的父母去拜祭她的墓地時,聽到了天使降臨的歌聲,天使中包括他們的女兒,身旁伴著一隻綿羊——於是,聖亞尼節便定在每年的 1 月 21 日。民間流傳著這樣的習俗:在聖亞尼節前夜(1 月 20 日),姑娘們必須規規矩矩地遵守儀式,虔誠地祈禱祈福;不喫晚餐就上床睡覺,潔白的玉體一絲不掛地仰臥床上。這樣,到了午夜,她們的床前就會擺滿仙果,她們就可看見自己的未來的丈夫的形象。全詩共分 42 節,378 行,詩者用「斯賓塞九行體」這種獨特優美的詩歌形式寫出了一個動人的愛情故事。詩者借著聖亞尼節的傳說,在其中抒發著追求戀人範妮 · 布朗(Fanny Brawn)時的憂郁、苦悶,表現出詩人對大自然的強烈感受和熱愛。其認為,死不是逃避社會逼迫的唯一的出路,人也許無力改變可憎的現實社會,卻可以遠離這個世道去尋找理想的天地。詩中,詩者揭露了理想的美與殘酷現實之間的矛盾。通過場面的對比,讓人們看到,美好與醜惡是如此接近,甚至美是那樣地脆弱;然而,這樣的對比也更明顯地突出了美。其中,充滿了豐富的色彩和動聽的旋律。在多彩浪漫的夢中,詩者充分展示了自己用華麗詞藻描繪那精彩圖畫的能力,創造出一種視覺之美,真正達到了一種「詩猶如畫」的境界。詩雲:「她還在藍眼瞼封蓋下睡意正濃, / 雪白的床單光滑如鏡,刺繡玲瓏, / 這時他從壁櫥帶來一堆食物 / 有蘋果密餞、柑橘,杏子和金瓜; / 軟滑的果醬勝似凝結的牛乳, / 透明的糖漿帶著肉桂的色彩; / 用商船從非斯運來椰棗和甘露 / 芬芳的美味,每一種來自遠方, / 從撒馬爾罕的絲綢到黎巴嫩的雪松。"And still she slept an azure-lidded sleep, / In blanched linen, smooth, and lavenderd,  While he from forth the closet brought a heap / Of candied apple, quince, and plum, and gourd; / With jellies soother than the creamy curd, / And lucid syrops, tinct with oinnamon; / Manna and dates, in argosy transferrd / From Fez; and spiced dainties, every one, / From silken Samarcand to cedard Lebanon.")「這些晶瑩璀璨的半敘事體詩,和他(濟慈的頌詩一樣,是世世代代傳誦的珍品。可見,他的詩,並非隻是依憑靈感之作。」(齊邦媛:《巨流河》
  
●《無情的美女(La Belle Dame Sans Merci1819 )》
  此為英國浪漫主義詩人濟慈(John Keats1795 - 1821)所作的敘事體詩之一。當時,與範妮戀情正在快速發展中的濟慈,正處於情感的青澀以及對於愛情的忐忑不安中。詩者藉著的原典出自法國詩人阿蘭 · 夏爾蒂埃(Alain Chartier1385 - 1435)的一首古老的法國宮廷詩 "La Belle Dame sans Merci,1424 ",意即「無情的美女"the beautiful woman without mercy "),以歌謠體(ballad metre)之形式,於 1819 年寫就。其用詞古樸,詩段間潔,節奏間單而富於誘惑力。其中彌漫著一種特殊的中世紀場景,賦予詩文以濃厚的神秘主義和夢幻色彩,反映著騎士(knight-at-arms)生涯中的「心路歷程"Pilgrims Progress "。詩者在詩作中,強調騎士如何在接觸與經歷美的事物後,賦予生命的意義並改變其價值。詩者藉助 "La Belle Dame " 這個詩文中「女神"a faerys child ")那「仙靈的歌謠"fairys song ")這一意象,表達了其對自己的詩歌創作的憂慮。而「臉色蒼白,獨自仿徨,形容憔悴,神情沮喪"pale, alone loiter, haggard, palely ")失意而憂傷的騎士,正為關於騎士本人亦真亦幻的夢境的。在夢中,所見到的「臉色蒼白的國王、王子和騎士們"...pale kings and princes too, / Pale warriors, death-pale were they all "全都「張大了癟嘴"their starved lips...gaped wide ")而發出的「可怕的警告"horrid warning "):「這無情的美婦 / 已把你拘禁在這裡了!"La Belle Dame Sans Mercy / Hath t hee in t hral! ")屆時,騎士被猛然驚醒,「發現自己 / 躺在淒冷的山坡上。"found me here,  / On the cold hills side. ")。而詩者則成為在詩的王國之外徘徊,接著進入,而最終卻被拋棄的憔悴、沮喪的騎士的化身。此乃映照著詩者當時的思想。詩雲:「因此,我就留在這兒 / 獨自沮喪地遊蕩; / 雖然湖中的蘆葦已枯, / 也沒有鳥兒歌唱了。"And this is why I sojourn here / Alone and palely loitering; / Though the sedge is withered from the lake, / And no birds sing."
  ●《天真之歌》(Songs of Innocence1789

  此為英國浪漫主義先驅詩人威廉 · 布雷克(William Blake1757 - 1827)關於其哲學思想體系的詩章。其內容偏於幻想,多為樂觀。作品寫在美國獨立戰爭結束、英國國內暫時平靜的年代。詩者采用了甚至為兒童也能誦記的語言,成功地刻畫了一幅歡快的畫面。詩歌短小精悍,抒發詩者內心情感。此時的世界處處洋溢著熱愛生活、享受生活的歡樂氣氛,充滿了田園牧歌式的歡快情調。在一個孩子眼裡整個世界便為一幅和諧、安寧與光明的畫卷,似乎是「一沙一世界, / 一花一天堂, / 掌中握無限, / 剎那成永恒!"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  /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 / 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 And eternity in an hour. ")。詩者認為,一切事物的本質為「詩性」("Poetic Genius ")。而詩性之所在,即為本真之境。如果能超越官能的感官的束縛,就能認識本真的詩性。作品中所表現出來的天真,為一種智慧的天真,其本身所意味著在為一種深刻的力量。詩者那創作沖動的一部分為,由於其本身的氣質。在詩者的心境中所想像的人生對於其來說,卻比物質世界更為真實。這種哲學要求意唸與文字符號融為一體,轉換成看得到的形象,文字與符號相互加強。詩者將詩的天才、真的現實和愛的活力,,都送到偉大的永恒境界中去。「天真之歌」講述之並不為墮落之前(那是伊甸園中亞當夏娃偷食禁菓前的光景,那時,原罪還沒進入人類),而為出自一個聖潔的兒童或少年的口吻。這個兒童或少年對上帝很敬虔,同時他的純真聖潔的信仰,還沒有受到「世界」的駁詰和考驗。且聽「序歌」詩雲:「聽那行吟詩人的聲音! / 他看見現在,過去和未來。 / 他的耳朵聽得見 / 那神聖的字眼, / 漫步在那古老的樹林間。 /呼喚那墮落的靈魂 / 並且在夜晚的露珠中流淚; / 也許可以支配 / 那燦爛的星座; / 又重新灑下,灑下光輝! /哦,大地哦,大地醒來 / 從那露珠沾濕的草地上升; / 夜晚已消逝, / 而黎明 / 從那困倦的人群中起身。 /不要再轉身離去: / 你為什麼要轉身離去 / 那星光閃閃照射的地面 / 那濕漉漉的海岸 / 都給予了你,直至晨曦。"Hear the voice of the Bard! / Who Present, Past, & Future sees; / Whose ears have heard / The Holy Word, / That walkd among the ancient trees. /Calling the lapsed Soul / And weeping in the evening dew; / That might control / The starry pole; / And fallen fallen light renew! /O Earth O Earth return! / Arise from out the dewy grass; / Night is worn, / And the morn / Rises from the slumberous mass. /Turn away no more: / Why wilt thou turn away / The starry floor / The watry shore / Is givn thee till the break of day. "
  ●《經驗之歌(Songs  of Experience1794)》
  此為英國「天才詩人」布雷克繼《天真之歌》後而創作的另一篇關於其哲學思想體系的姊妹詩章。其內容則為對立的。其重於現實,以悲為主。作品為信仰的理念和理想與真實世界圖景抵牾和沖突時的狀態。雖然同樣收錄了大量對自然風光、四季景象、民俗人情的抒寫,表達了詩者深沈細膩的自然之心。然而在「同一個意象」,其內在的「」亦產生了對比。如,新生兒有歡樂和悲哀的對比;掃煙囪的孩子也有溫暖和寒冷的反差。如果說,《天真之歌》所描寫的為一幅和諧的畫面;那麼 《經驗之歌》則為一幅「窮者與精神錯亂者的畫像」,表達了憤世嫉俗的成年人對現實世界的成熟看法。詩章實乃詩者所尊崇之「人類心靈的兩種對立狀態"Two Contrary States of the Human Soul ")。其中詩篇《老虎》"The Tiger ")最為著名,與詩集《天真之歌》中《羔羊》("The Lamb ")互為姊妹篇。詩雲:「虎!虎!灼灼爍光 / 似暗夜林間火焰的瑩煌, / 為怎樣的天工或神目 / 成就你驚人的雄姿? /…… /當星光將箭頭融化, / 流水與天堂相接;人們看得到他的豐功偉業嗎? / 人們知道他將成為替罪羔羊嗎?"Tiger! Tiger! burning bright / In the forests of the night, / What immortal hand or eye / Could frame thy fearful symmetry? /... /When the stars threw down their spears, / And watered heaven with their tears; / Did he smile his work to see? / Did he who made the Lamb make thee? ")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寫下如此評述:「文學的境界,好似從布雷克的《天真之歌》("Songs of Innocence1789 ")到了《經驗之歌》("Songs  of Experience1794 "),由熱情奔放回到冷靜沈穩。」 
  ●《埃涅阿斯記(The Aeneid29 BC. - 19 BC.)》
  此為古羅馬最偉大詩人普布留斯 · 維吉留斯 · 馬羅(Publius Vergilius Maro,常稱為「維吉爾,Virgil」,70 BC. - 19 BC.)最重要的作品,亦為羅馬文學巔峰之作。全詩 12 卷,洋洋萬行,凝集了詩者晚年十載心血。詩者無意於「秉筆直書」古邏馬這一仟多來年之曆史,而希望通過主人公埃涅阿斯(Aeneid)之經曆,贊揚邏馬曆代祖先們英雄頑強之精神和崇高之道德品質。其通過英雄奧德脩斯(Odysseus)和埃涅阿斯在特洛伊城(Troy)被希臘軍隊攻陷後回歸故鄉(return to ones  home)和尋找家園(Looking for homes)之漂泊曆程(wandering course),揭示了人與自然(Human with Nature)、鄉土(fatherland)的關係,及其在生態危機(ecological crisis )之現實語境(ecological crisis)中所具有的深遠意義,同時在文化反思(cultural reflection)中,表達了人類應該具有的生態情懷(ecological implications)和生態責任(ecological responsibility)。其情節結構模仿了荷馬史詩 ,但具體描寫有其自己的特色。全詩情節生動,故事性強,語言凝練。為歐洲文學史上第一部個人創作的史詩。詩雲:……多年來, / 他們被命運所驅趕,飄零著,環繞了所有的海洋。 / 蘊涵了如此巨大的艱險的,是羅馬民族的建立。"...multosque per annos, / Errabant acti fatis maria omnia circum. / Tantae molis erat Romanam condere gentem. "我為他們(羅馬人)定下無限的空間和永恒的時間: / 我賜予的,是一個無垠的帝國。"His ego nec metas rerum nec tempora pono: / Imperium sine fine dedi. "羅馬人,你懂得這些藝術,但你要記住! / 用(你的藝術)權威統治這些民族,頒布和平的律法; / 寬恕向你臣服的人民,把那些高傲的擊垮。"Tu regere imperio populos,Romane,memento / (hae tibi erunt artes ),pacisque imponere morem, / Parcere subiectis et debellare superbos. ")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如此評價:「……維吉爾的史詩《埃涅阿斯記》("The Aeneid19 BC. ")比荷馬(Homeros800 BC. - 701 BC.)的「史詩」("Epic ")更多人性的關懷。
  ●《食蓮者(The Lotus - Eaters1842)》
  此為十九世紀英國抒情詩人阿爾弗雷德 · 勞德 · 丁尼蓀(Alfred Lord Tennyson1809 - 1892)一部根據《荷馬史詩》改寫的抒情詩名作。故事取自荷馬史詩中關於奧德脩斯的故事"The Story about Odysseus "《奧德賽》("The Odyssey8BC. "):古希臘英雄尤利西斯(Ulysses,奧德脩斯的拉丁名)等人在特洛伊戰爭結束後的歸程中,飄泊到一個海島上,以蓮的果實為食,這種果實會使人滿足和健忘,樂而忘返。詩者以優美的節奏敷陳著故事,描寫征人疲倦而渴望休憩和安寧的心情。全詩長達 176 行,以韻體詩形式書寫。詩者將豐富的想象展開,以細節的描寫,在彌漫著迷人的音樂氣氛下,將讀者帶進一個令人昏昏欲睡的、仿佛永遠為午後的島嶼。那神情憂鬱、面容暗淡的食蓮者送給水手們的花菓。使他們食後,「島民請遠方來客在黃沙上就坐, / 坐在海灘邊,太陽與月亮之間; / 他們沈入了甜蜜的夢,夢見祖國, / 夢見妻子兒女和奴仆;但是永遠 / 不再操漿掌舵,大海已令人厭倦, / 他們己厭倦了動蕩荒涼的海洋。"They sat them down upon the yellow sand, / Between the sun and moon upon the shore; / And sweet it was to dream of Fatherland, / Of child, and wife, and slave; but evermore / Most weary seemd the sea, weary the oar, / Weary the wandering fields of barren foam. ")詩者以生活變成冥想、緬懷和回憶,使水手們從冒險家和思鄉者變為不願返鄉的食蓮者,從而迸發出懷疑的火花,為人間的苦難向天神發出指控,以此來譴責社會不平的現象。詩雲:「於是有人說道:『我們不再回家園』; / 於是大家齊聲唱道;『島上的家鄉 / 在茫茫大海彼方,我們不願再流浪。』"Then some one said,We will return no more ; / And all at once they sang, Our island home / Is far beyond the wave; we will no longer roam. ")「在維多利亞時期被尊爲「桂冠詩人」("Poet Laureate ")近半世紀的丁尼蓀(Alfred Tennyson1809 - 1892)身上,可看到所謂「聲名」("reputation ")的興衰。飽受現代派嘲弄的丁尼蓀,聲譽之起伏反映不同時代的品味,是英國最有成就的詩人之一。題材之涵蓋面,文字之精湛,在當時和後世,都可以無愧於桂冠詩人的榮銜。因爲他寫作時間長達半世紀,對人生的觀照,比他崇仰的濟慈,更爲寬廣。」(齊邦媛:《巨流河》
  ●《尤利西斯(Ulysses1842)》
  此為英國「桂冠詩人」丁尼蓀根據《荷馬史詩》改寫的一部抒情詩代表作。詩者通過對古代經典的潛在含義的闡發,將大不列顛的帝國夢接續了早已消亡的希蠟帝國夢,從而進一步深化和擴展了《荷馬史詩》的精神內涵。詩章描寫神話中的尤利西斯(Ulysses)回到家鄉伊塔卡(Itaca)多年以後,因不安於無所作為的生存狀態,決心拋棄爐火邊的安寧生活,再次召集舊部,出海遠航的故事,以激發和喚起人們的永恒探索和冒險的精神。詩者舍棄史詩表面的情節因素,將重點放在對人物深層心理的開掘:詩者在詩中截取了其想像中的尤利西斯離家前對兒子及自己的舊部所說的一番話,以「戲劇獨白體」的方式,表現了這位西方歷史上最偉大的冒險家尤利西斯的精神氣質,及從這位古希蠟英雄的口氣中明顯流露出的大不列顛帝國傲慢和自信。詩中,尤利西斯告誡其自己的兒子忒勒瑪科斯(Telemachus),要「謹慎耐心地 / 教化粗野的民族,用溫和的步驟 / 馴化他們,使他們善良而有用。"by slow prudence to make mild / A rugged people, and through soft degrees / Subdue them to the useful and the good.")而其自己則將帶著水手們再次出發,「駛向太陽沈沒的彼方 / 超越西方星鬥的浴場,至死方休。"To sail beyond the sunset, and the baths / Of all the western stars, until I die. ")詩雲:「長晝將盡,月亮緩緩攀登,大海 / 用無數音響在周圍呼喚。 / 來呀,朋友們, / /探尋更新的世界 / 現在尚未為時過晚。 / 開船吧!"The long day wanes; the slow moon climbs; the deep / Moans round with many voices. / Come, my friends, / Ts not too late to seek a newer world. / Push off! ")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如此評價:「我上課時,當然不偏不倚導讀各家代表作,指出詩風的變化和文學批評的時代特征。但是,個人內心感觸更深者,如丁尼蓀……不隻是重建了傳奇故事,而且增添了傳奇的魅力。」 
  ●《提桑納斯(Tithonus1859)》
  此為以「詞藻綺麗,音調鏗鏘」著稱的英國十九世紀著名詩人丁尼蓀的一部悼唸詩體(In Memoriam Stanza)的詩章。1833 年,其最親密的摯友、劍橋時四年的同窗亞瑟 · 哈勒姆(Arthur Henry Hallam1811 - 1833)出遊歐洲時猝死於維也納(Vienna),促使悲痛至極的丁尼蓀根據希臘神話中美少年提桑納斯(Tithonus)的形象,及其戲劇性」的獨白而改寫的一篇對其好友的偉大挽歌。全詩七十六行,形式完美、情真意切、想象豐富,樸素而賦有音樂感,於 1859 年完成發表,為其對英國詩歌的一項重要貢獻。詩者在詩文中,以惟有我這殘酷不死之身"Me only cruel immortality "的提托納斯來做自喻,抒發了一個行將衰亡的軀體對牠曾經熟識的年輕時代、愛情、柔韌有力之身體等美好事物的懷念,希望自己也能像天鵝般唱出最美的歌聲,書寫著關於死亡和不朽"on death and immortality "哲學思考,表達了詩者重拾信仰的心路歷程,被視為英國文學史上最優秀的哀歌。詩雲:「樹木會腐朽而後便倒下,/ 雲氣因負荷而泣落於地,/ 人生而耕最後埋骨其下,/ 每經幾夏天鵝即告死亡/ 惟有我這殘酷不死之身 / 日益憔悴於此慢慢枯萎,/ 沈寂於世間的寂靜邊沿,/ 有如個白髮如夢的幽靈 / 徘徊在這永寂東方太虛,/ 濃霧圍繞晨曦的穹窿中。 / …… / 請放開我吧,請把我歸還給大地!/ 你看得見一切,也將看見我的归宿;/ 每一個早晨,你將使你的美更新;/ 化為土的我,將忘卻這空蕩天宮,/ 也忘卻駕銀灰色的車回程的你"The woods decay, the woods decay and fall, / The vapours weep their burthen to the ground, / Man comes and tills the field and lies beneath, / And after many a summer dies the swan. / Me only cruel immortality Consumes; I wither slowly in thine arms, / Here at the quiet limit of the world, / A white-haird shadow roaming like a dream / The ever-silent spaces of the East, / Far-folded mists, and gleaming halls of morn. / ... / Release me, and restore me to the ground; / Thou seest all things, thou wilt see my grave; / Thou wilt renew thy beauty morn by morn; / I earth in earth forget these empty courts, / And thee returning on thy silver wheels. ")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如此評價:「丁尼蓀的……《提桑納斯》("Tithonus1859 ")等篇,取材自史詩和神話,以現代人的心思意唸,精心琢磨的詩句,吟詠出新的情境。

  ●《紀唸哈勒姆(In Memoriam A. H. H1849)》
  此為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的「桂冠詩人丁尼蓀為悼唸年僅 22 歲的劍橋摯友哈勒姆於 1933 年溺水而死的悼亡組詩。由於這噩耗,對詩者的詩歌創作產生深遠影響。全詩歷經詩者十六、七年光陰,以獨具匠心的「韻體詩」形式寫就,共 131 首,為「一個自白者的一部濃縮的日記」。其不僅記錄了詩者感懷時的各種悲痛心情,還對人類和自然的各種重大問題(如生和死、宗教和信仰、存在和永生等)進行了深入地探索,為詩者對死亡意義的沈思,充滿著許多深邃的哲理。「人們沿著用他們自己的屍體 / 鋪成的石階可以上升到更高處。"That men may rise on stepping stones / Of their dead selves to higher things. "其認為,「這是真理。"I held it truth.")而這種思想,首尾貫穿在組詩中,並為詩者所有思想的基礎。但是,人生歲月又為如何?生和死的得失是否得當?人既不能「預測」,亦無法感到。詩章表達了其真切的傷感和悲痛,同時反映了對生活本質和人類命運的思索和憂慮,成為時代的心聲。然而,隻有「愛過」,生命才有價值,生活才有意義。「無論何事降臨,我認為這是真理;/ 最悲痛的時刻我也感到:/ 寧願曾經愛過而又丟掉 / 也不願從來沒有愛過的經歷。"I hold it true, whateer befall; / I feel it, when I sorrow most; / Tis better to have loved and lost / Than never to have loved at all. ")詩雲:「他相信天神有愛 / 愛乃造物之根本法則—— / 但自然的尖牙利爪盡帶血紅 / 叫囂著反對他關於愛的信條——」("Who trusted God was love indeed, / And love Creations final law-- / ThoNature, red in tooth and claw / With ravine, shriekd against his creed-- ")「丁尼蓀……他以往昔情懷所寫的挽詩《紀唸哈勒姆》("In Memoriam A. H. H1849 "),前前後後二十年時光,反複質疑生死、悲悼與信仰。……二十世紀初的現代派和世紀末的後現代派詩人,雖可嘲弄他不賣弄機智(tact)是遲鈍(slowness),卻無法超越他數十年堅持而成就的詩歌藝術。」(齊邦媛:《巨流河》
  ●《阿瑟王之牧歌(Idylls of the King1859 - 1885)》
  此為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的「桂冠詩人丁尼蓀依據中古法語作品《亞瑟王之死》"La Mort Le Roi Artu12BC. ")中栩栩如生講述地以六世紀亞瑟王(King Arthur)、圓桌騎士(Knights of the Round)和聖杯(Holy Grail)故事為藍本,在 1859 至 1885 年間重新以詩的體裁詮釋的亞瑟王傳奇的長篇君王敘事史詩,共 12 詩章,流露了其對當時英國社會的憂慮。認為,人們在誓言聲中,「過著一個純潔的生活,也就是聖潔的生活, 必須講真言,/ 盡可能糾正錯誤; 此外,更當跟隨 / 為我們信心創始成終的王。"Live pure, speak the truth, / Right the wrong, follow the kind;  / Else wherefore born")在詩中,詩者增添了幾個有血有肉,個性鮮明的女性為主角的故事,包括中世紀深居閨房的織女對騎士的單戀。詩雲:「她穿雪白的衣裙躺著 / 寬松得忽左忽右飄不停——伴著夜裡的天籟和蟲鳴 / 落向她的樹葉輕而又輕——她呀漂向聖城卡默洛特: / 在兩岸的柳坡、田野之中 / 小船在曲曲折折地前進, / 人們聽到她最後的歌聲, / 這便為女郎夏洛特。"Lying, robed in snowy white / That loosely flew to left and right-- / The leaves upon her falling light-- / Thro the noises of the night / She floated down to Camelot: / And as the boat-head wound along / The willowy hills and fields among, / They heard her singing her last song, / The Lady of Shalott. ")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如此評價:「丁尼蓀的……《阿瑟王之牧歌》("Idylls of the King1859 "),十二首一系列的敘事詩,借古喻今,探討內在和外在世界的文化意義。
  ●《抵達黑色城堡(Childe Roland to the Dark Tower Came1859 )》
  此為英國維多利亞時期代表詩人之一的羅伯特 · 布朗甯(Robert Browning1812 - 1889)的敘事長詩。全詩 204 行 34 節。描寫一個見習武士羅蘭(Roland)行走天涯的期許與惶惑。而面對一無所獲的結局,羅蘭吹起號角,坦蕩無畏。詩者往往將「最恰當的詞語放在最恰當的位置上」,寓情於景地將現實主義的心理探索,應用於周圍生活中,發展和完善了「戲劇獨白詩"Dramatic Monologue "這樣一種獨特的詩歌形式。詩雲:「起初我以為,他每句都是謊言, / 那個滿頭灰發的跛子,邪惡的雙眼 / 斜睨地觀察他的謊言 / 讓我如何上當,那張嘴幾乎無法 / 抑制得意從嘴角溢出,刻下道道 / 笑紋,慶賀又一個人成為謊言的奴隸。 / …… / 他們曾站在那兒,沿著山脈而排列,聚集 / 來看我這最後一個,一個鮮活的人 / 為了另一番景象!在一團火焰之中 / 我看見了他們,而且我認識他們所有人。可是 / 我大膽地將金屬號角在我的唇邊放好, / 並吹響。『羅蘭少爺抵臨於黑色城堡下。』"My first thought was, he lied in every word, / That hoary cripple, with malicious eye / Askance to watch the working of his lie / On mine, and mouth scarce able to afford / Suppression of the glee, that pursed and scored / Its edge, at one more victim gained thereby. / ... / There they stood, ranged along the hill-sides, met / To view the last of me, a living frame / For one more picture! in a sheet of flame / I saw them and I knew them all. And yet / Dauntless the slug-horn to my lips I set, / And blew. Childe Rolandto the Dark Tower came.")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如此評價:「和丁尼蓀同時代的布朗甯(Robert Browning1812 - 1889),以戲劇性的敘事詩著稱。《抵達黑色城堡》("Childe Roland to the Dark Tower Came1859 ")的主人翁,曆盡身心磨難,終於抵達黑塔(The Dark Tower)時,吹起號角。詩中騎士(Knight)的旅程,似謎般噩夢(nightmare),充滿了黑暗的魅力(charm)。有人說,牠是不服輸的勇氣;有人說,是堅持自我放逐的絕望。但是,兩佰零四行的長詩中,彙集了種種幽暗可怖的意象,讀後,仍感震撼。
  ●《大夏圖寺詩章(Stanzas From the Grande Chartreuse1855 )》
  此為英國「維多利亞孤寂詩人」、文學和社會評論家馬脩 · 安諾德(Matthew Arnold1822 - 1888)在訪游卡爾特寺院(The Grande Chartreuse)後的浪漫主義抒情長詩,又譯為《寫於雄偉的卡爾特寺院的詩章》。全詩共 210 行,寫於 1855 年,發表於 1867 年。位於法國東北部阿特伊斯(Artois)地區聖靈山谷的卡爾特寺院,環境幽境,氣勢雄偉,曾為誕生於 11 世紀末的加爾都西脩會(The Carthusian Order)成員苦脩冥想和獨居的脩道院。詩者在那裡捕捉到英國 19 世紀中葉,經濟發展、社會主義思潮開始興起這種科學文明發達社會裡,人類面臨的囧境和背後潛藏的焦慮暗流;並敏感地覺察古老的、宗法的農業英國已不復存在,舊日和諧關係已遭破壞。在英國人為其博覽會顯示的成就所激勵、對未來繁榮滿懷信心之時,詩者通過回返自己的內心世界,洞察到了世界的表象和實質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異,表達了其在懷疑動蕩時代裡徬徨悲哀的心情。認為:「也許,此後的年月可以啟明一個新世紀, / 啊!比我們更幸運, / 沒有苦難,賢明審慎, / 沒有輕浮,快樂愉悅"There may, perhaps, yet dawn an age, / More fortunate, alas! than we, / Which without hardness will be sage, / And gay without frivolity."而生活在那片昏暗的荒原上,人的安適和快樂隻能往內心去尋找;對外在事物的期待,隻能帶來更多的掙紮和浮動。詩者的支撐點唯有愛人之間的彼此真誠,唯有其用來代替信仰的詩文。詩雲:「徘徊在兩個世界之間,舊世界已逝, / 新的無力誕生。 / 我無處安置心神, / 且在大地孤寂等待。 / 我哭泣,世界嘲笑他們的信仰; / 我在他們的身邊來擺脫他們。"Wandering between two worlds, one dead, / The other powerless to be born. / With nowhere yet to rest my head, / Like these, on earth I wait forlorn. / Their faith, my tears, the world deride; / I come to shed them at their side.")「安諾德(Matthew Arnold1822 - 1888)《大夏圖寺詩章》("Stanzas From the Grande Chartreuse1855 ")的名句:『徘徊在兩個世界間,舊世界已逝,新的無力誕生』("Wandering between two worlds , one dead,the other powerless to be born "),更透露出詩人的憂慮(anxiety)。在所有充滿不安的時代,這些詩句沈重地盤旋在讀者心中。他們那個時代,已是我想象可及的時代。」(齊邦媛:《巨流河》

 

齊邦媛英詩」課筆記手稿

 


巨流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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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長夜,以夢為馬
 

  擁有真正是比較文學的文友,實在難得!
   ……。
  一些連記憶都隱埋在現實的日子裡,漸漸地我能理智地歸納出《聖經》傳的道,是『智慧』,人要從一切虛空之中覺悟,方是智慧

                     ——齊邦媛:《巨流河》

 

 

  未名湖是個海洋
  詩人都藏在水底

  
靈魂們都是一條魚
  
也會從水面躍起
  就在這裡就在這裡
  
就在這裡就在這裡
  ……
  我的夢,就在這裡
  
——許秋漢:《未名湖是個海洋》

  未名湖是個海洋?莫名乎?未名乎?未名湖,是否知道一切?是否知道在牠身邊,一代一代上演著關於青春、成長、快樂、迷茫以及愛與恨的變奏。

  從「廢園」到「燕京」,「一塔湖圖」。此非「妄語焉!?

  我記得,陪著哭泣的母親去的祖墳,四周種滿了高大的松樹,芍藥花開在大樹蔭庇之下,風雪中有足夠的擋蔽。 
  我記得,祖母把我採回的一大把花,插在大花瓶裡,放在大飯桌上,整個屋子都好像亮起來了。 
  祖墳松柏,隨著故園摧毀,那瓣瓣晶瑩的芍藥花,卻永遠是我故鄉之花。

  ——齊邦媛:《巨流河》

  齊邦媛回顧其一生漂流之作,那個涕淚飄零年代的親情,愛情, 文學,教育,生命,死亡和家國之思,如今有多少心靈可與之貼近吶?

  那情況,一如英國「維多利亞孤寂詩人」馬脩 · 安諾德(Matthew Arnold1822 - 1888)在訪游位於法國東北部阿特伊斯(Artois)地區聖靈山谷的卡爾特寺院(The Grande Chartreuse)後的浪漫主義抒情長詩《大夏圖寺詩章》("Stanzas From the Grande Chartreuse1855 ")中的名句:「徘徊在兩個世界間,舊世界已逝, / 新的無力誕生。」("Wandering between two worlds, one dead, / The other powerless to be born.")在那種充滿不安的時代,那些詩句沈重地盤旋在齊邦媛的心中,那為其想象可及的時代。

  可想而知,齊邦媛與那些「以夢為馬」("run with the dream ")之詩人一樣,「愛如一炬之火」("Love like a torch of fire "),以渡茫茫長夜。

  此所謂,巨流詩路,以夢為馬。

  籍此,將齊邦媛在《巨流河》中所涉對其影響之詩章整理彙編於此,以為日後學習中外文學之友可借鑒之資料。

  ■ 齊邦媛《巨流河》中所涉詩章引薦:

  ●《她聽到風暴(She Hears the Storm1917)》
  此為英國「跨越兩個世紀的作家托馬斯 · 哈代Thomas Hardy1840 - 1928,英國詩人,小說家)描寫田園生活的詩章。全詩 20 行五節。出生於英國西南部的多塞特郡(Dorset),毗鄰一片蒼茫萬古如斯」埃格敦荒原(Egdon Heath的哈代,這裡濃重的地方色彩的自然環境,日後成了其作品的主要背景、詩者對自然的關註,其實為其對人類命運的關註。其從自然萬物的命運中,看到了人類的悲劇命運,但同時其又為個改良論者。早年,其浪跡於森林田野和草原上,聽到不少民謠和民間故事,多為荒涼的路口和墳園故事,逐漸形成一種悲觀失望的人生觀。認為,人就是孤立無援與上帝奮鬥。在他的作品中,其對現實的揭露,對生活悲劇的描寫,對受苦的人民充滿同情,最終隻是為了正確的診斷出疾病,向人類的生存困境發出預警,以達到使人類社會進化向善的目的。在此詩章中,即為寓情於理,愛情永恒。即便有風暴,也為因愛而起。意象」在詩中,為語言自然的組成部分,絲毫沒有一點雕飾的痕跡。埃格敦荒原的狂風暴雨、夜的昏暗和多塞特郡的陰鬱,在詩文中卻閃耀著希望的火花和博愛的溫暖。詩雲:在前幾年曾經有一段時間—— / 而我屋頂上的樹—— / 乃我有一直不安的恐懼 / 因為這,在這樣的夜晚。// 我會焦急地低聲喃喃說,/ 『寒雨刺骨;/ 光禿禿的樹,/ 使牠更為蒼老。』// 而今一陣陣的咆哮聲,/ 德茲庫姆樹木發出單調而低沈的廻聲,/ 洶湧的洪水在荒野裡, / 攜帶著梅爾斯托的泥漿離去,// 蠟燭被邪惡的黑暗傾斜,/ 茅草的掙扎聲,/ 在屋檐下的窗口輕彈,/ 喋喋不休地在園門前,// 而牠們的意思對旅人意味著甚麼,/ 我幾乎沒有在意;/ 牠在屋頂上已經贏得了她的那場暴風雨 / 此為自然給予她的所有。」("There was a time in former years--  / While my roof-tree was his--  / When I should have been distressed by fears / At such a night as this. // I should have murmured anxiously, / The pricking rain strikes cold; / His road is bare of hedge or tree, / And he is getting old.// But now the fitful chimney-roar, / The drone of Thorncombe trees, / The Froom in flood upon the moor, / The mud of Mellstock Leaze, // The candle slanting sooty wickd, / The thuds upon the thatch, / The eaves-drops on the window flicked, / The clacking garden-hatch, // And what they mean to wayfarers, / I scarcely heed or mind; / He has won that storm-tight roof of hers / Which Earth grants all her kind. ")「到了二十世紀第一位重要作家哈代(Thomas Hardy1840 - 1928),帶我們進入了一個親切熟悉的世界。他以小說著稱於世,但他中年後,開始寫詩。哈代的詩,甚少飄逸潇灑的『仙品』("Fairy Products "),總是淡而微澀,很貼近我實際的人生。人到中年以後,夢幻漸逝,每次讀《她聽到風暴》("She Hears the Storm1917 ")都有不同的感動。」(齊邦媛:《巨流河》
  ●《喚我(The Voice1912 )》
  此為英國傑出現實主義詩人哈代
的一部浪漫的抒情詩。寫於 1912 年 12 月,為悼念其亡妻愛瑪(Emma Gifford,1840 - 1912)。老年喪偶的哈代,其妻的亡故,引起其真正的悲傷。其憑吊了他們婚前同遊過的一些地方,眷戀激起其的無限詩情,一首首抒情詩從其心中湧出。此詩出自其懷唸愛瑪的悼亡詩集《1912 - 1913 年的詩》。整首詩至始至終都回蕩著兩個聲音:一個為幻覺中女人對詩者的呼喚,另一個則為詩者發自內心對女人的呼喚,二者呼喚交融一體,構成了詩者心中的這種復雜情感。詩者對愛情的渴望和懷念,與死亡定格成一對矛盾。其認為,死亡為註定的(doomed),為天意;但從感情上又不願接受。因而,隻能懷著遺憾與惋惜去思唸。於是,詩人愈加緬懷往昔青春歲月,傾訴了對亡妻的深切懷唸和真摯愛戀。全詩充滿柔情,現在與過去,夢幻與現實,思唸與痛楚融合交替,詩雲:「我深深懷戀的女人,我聽見你的聲音,/ 一聲聲地把我呼喚,說你現在不再像從前 / 與我疏遠的模樣,/ 又復是當初,我們一起幸福的容顏。// 莫非那真是你的呼聲?那就讓我瞧瞧你,/ 就象那時我走近小鎮,你站在那裡 / 等候我,是呵,就象那時我熟知的你,/ 一襲天藍,與眾不同的裙裝!// 也許,這隻是微風倦怠地輕拂 / 飄過濕潤的草地,吹到我身邊,/ 而你已永遠化為空白、無知無常,/ 無論遠近,再也聽不見?// 於是我,蹣跚踉蹌向前,/ 在紛紛落葉之中,/ 北風颯颯透過荊棘叢間,/ 聽到那年輕女子的聲音喚我」("Woman much missed, call to me, / Call to me, Saying that now you are not as you were / When you had changed from the one who was all to me, / But as at first, when our day was fair. // Cab it be you that I hear? Let me view you, then, / Standing as when I drew near to the town / Where you would wait for me: yes, as I knew you then, / Even to the original air-blue gown! // Or is it only the breeze, in its listlessness / Traveling across the wet mead to me here, / You being ever dissolved to wan wistlessness, / Heard no more again far or near? // Thus I; faltering forward, / Leaves around me falling, / Wind oozing thin through the thorn from norward, / And the woman calling. ")齊邦媛在《巨流河》中,這樣寫道:「在病痛、甚至大大小小的手術中,《喚我》("The Voice1912 ")詩中情境:『在紛紛落葉之中,/ 我,踉蹌前行,/ …… / 聽到那年輕女子的聲音喚我。』("Thus I; faltering forward, / Leaves around me falling, / ... / And the woman calling.")那聲音的力量,實際地助我忍受疼痛,將心思轉移到宇宙洪荒,歲月輪回之時。」

  ●《古豔歌(Ancient Love Songsac.25 - 220)》
  此為中國古代樂府歌辭的著名詩歌總集《漢樂府集》("Yuefu Songs of the Han Dynasty ")中一篇詩文,又名《古怨歌》,作者佚名。詩文雖然隻有寥寥數字,卻纏綿哀怨,極易引起人們共鳴。上兩句以動物起興,興中兼含比喻。寫棄婦被迫出走,猶如孤苦的白兔,往東去卻又往西顧,雖走而仍戀故人。比喻自己被棄而終戀故人;下兩句為說服故人也應該念舊。「記得,在孟志蓀老師課上背過漢樂府『古豔歌』(Yuefu Songs of the Han Dynastys "Ancient Love Songs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A lonely rabbit runs, walks when looks around, anxiety layer on layer. / For clothes, new ones are better than old ones;  For a friend, the former is better. ")想到臺灣,乃至中國的文化,這佰年來,不也相當淒淒惶惶嗎?」(齊邦媛:《巨流河》
  ●《蘇諾的一生(The Life of Suno,1988 )》
  此為臺灣詩人蘇紹連(Su Shao - lien,筆名「米羅 · 卡索」、「管黠」、「蘇少憐」,1949 - )的敘事詩代表作,收錄於其獲獎詩集《童話的遊行》中。詩者由九首組詩,構築「經營戲劇」般之「蘇諾的一生」。一如蘇紹連自述所言:「遊行的腳印從一九四九年我出生開始,毫無停息地在時代的路上一步接著一步向前踩著;我在這無數的腳印中找到了九個深深烙在臺灣土地上的腳印。我今日來測量,製作九隻鞋子。」誠然,在幽暗的年代裡,任何生命都要小心翼翼,才能活著,否則朝不保夕;否則故事無法緩緩蔓延,情節也無法穿梭傳遞,抵達不了另個年代的洞口,看不見溫煦的光。詩雲:「鮮紅的太陽穿越,劈開雲層 / 抵達黑夜的巢穴 / 我隨後穿梭,前往 / 像一根火柴棒,劃過危險地帶 / 在碰撞時冒出火花 // 巢穴中的鳳凰被太陽光焚燒 / 成爲一堆灰燼啊 / 冷卻的我 / 熄滅的我 / 僅留十根手指頭 / 在灰燼中搜集自己的殘骸 // 並且 / 將之秘密組合成鳳凰原來的形體 / 期待第二天黎明時複活」("Red sun through, split clouds / Arrived in darknesss Lair / Then I shuttle, go to / Like a matchstick, across the danger zone  / When collision emits the spark // Lair of the Phoenix is the sun light burned / Become a pile of ashes / I cooled / I extinguished / Leaving only ten fingers root / To collect his remains in the ashes // And / The secret will be combined into the original shape of Phoenix / When dawn the next day looking forward to the resurrection "
  ●《贈衛八處士(For Wei the Eighth,759 )》
  此為中國現實主義詩人杜甫(Du Fu712 - 770)詩集中經典的五言古詩。作於詩人被貶華州司功參軍之後。描寫詩者在一個春天的夜晚偶遇少年知交衛八的情景,暢飲話舊的生動場景和深厚的情誼。當時正是安史之亂,人們流離失所,奔波無定,親朋之間也往往是別易會難。詩者對此也有深切的感受,所以通過和友人春夜重逢,傾訴離情,來表現人們所共感的這一主題。全詩剪裁得當,描寫生動,語言精練。有情景逼真,兼極頓挫之妙。詩雲:「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今夕複何夕,共此燈燭光。/ 少壯能幾時,鬓發各已蒼。/ 訪舊半爲鬼,驚呼熱中腸……。」("How rarely together friends are! As Morning Star with Evening Star. / O what a rare night is tonight? Together we share candlelight. How long can last our youthful years? Grey hair on our temples appears. We find half of our friends departed. How can we not cry broken-hearted... ")齊邦媛在《巨流河》中,描寫其故友魯巧珍在病榻前詠誦此詩的情景。寫道: 「她氣息微弱地堅持唸下去,直到『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Mountains will divide us tomorrow. O What can we foresee but sorrow! ")我俯身在她床沿,淚不能止。她斷斷續續在喘息之間,說了些別後五十年間事,青春夢想都已被現實擊破,『你到臺灣這些年,可以好好讀書,好好教書,真令我羨慕。』她勸我珍惜已有的一切,好好活著。我茫然走出醫院時,知道這重逢便是訣別。 回到臺灣,便接到她去世的消息。那年,她六十九歲。
  ●《金縷曲(The Burial Song1658)》
  此為清代文學家,詞人顧貞觀(Gu Zhen - guan,原名「華文」,1637 - 1714,晚明東林黨領袖顧憲成曾孫)所作的「仟古絕調」,哀怨情深。明清易代之際,顧貞觀為營救因在清順治十四年(1657)的「丁酉科場案」中受人無端被禍、誣陷,流配寧古塔(今吉林甯安)的摯友吳兆騫而數入京師。清順治十五年(1658)當顧貞觀接到吳兆騫從戍邊寄來信時,才知吳在戍邊的苦況:「塞外苦寒,四時冰雪,鳴鏑 呼風,哀笳帶血,一身飄寄,雙鬢漸星。婦復多病,一男兩女,藜藿不充,回唸老母,煢然在堂,迢遞關河,歸省無日……」。時顧貞觀在北京,讀之凄傷不已又一籌莫展,故作《金縷曲 》詞兩首贈之,聊表悲慰之情:「……行路悠悠誰慰藉?母老家貧子幼。記不起、從前杯酒。魑魅搏人應見慣,總輸他、覆雨翻雲手!/ 冰與雪,周旋久。// 淚痕莫滴牛衣透。數天涯、依然骨肉,幾家能夠?比似紅顏多命薄,更不如今還有。隻絕塞、苦寒難受。廿載包胥承一諾,盼烏頭、馬角終相救。……。」("...Being far away from home with no one comforting you while your aged mother and young children are living in poverty back home. I Cannot remember the scene of drinking wine with you. You should be accustomed to seeing that good people are always being set up by bad people, and good men are always defeated by demons because they are not evil enough. /in Ninggu town,You have been dealing with snow and ice in the frozen and snow-covered land for a very long time. // Your tears on your shabby clothes but please dont make them soaked. Because from afar, After all, the fortunate thing is your family is still having united together.How many families still can do that?  / This is like many beautiful women who would end up having a bad fate. Today, there are even more people in the similar situation as yours. / In a far frontier wasteland , in a cold and unbearable environment, / 20 years ago, that he promised to rescue him no matter what happens. Shen Bao-xu is his role model. Though hope is frail, will eventually be rescued. ")詞者以詞代書,情深意切,淒涼哀絕,字字泣血。傾訴了顧貞觀對放逐邊陲的知己無限思唸之情,控訴了那翻雨覆雲的人間魑魅,表述了詞者「亦飄零久」與吳兆騫有著同樣命運的境遇,道出其對遭此厄運許多「死生師生」的深切懷念,寫得纏綿徘側,感人至深。讀來字字血、聲聲淚。康熙十五年(1676),清大學士納蘭明珠慕顧貞觀的才名,聘其為子納蘭性德(Nalan Xingde,亦作「納蘭容若」,1655 - 1685)授課。貞觀再入京館納蘭明珠家,教授性德之弟揆敘,二人得以訂交,恨相見之晚。清代最為著名的詞人納蘭性德看到這兩首詞後,幾度落淚,雖然他與吳兆騫素不相識,但當即擔保要救吳兆騫。經過他與其父納蘭明珠的佰般努力,五年後,吳兆騫得以獲贖還鄉。三個詞人共同寫就了一段關於友情的仟古佳話。詩雲:「置此劄,君懷袖。」("Please hide this letter with your oath into your sleeve. ")「半世紀前,她(一個勉強站立的老婦人,那倔得一吋都不肯讓的柳志琦,會彎腰)與友伴去了中共的解放區,我隻身來到臺灣,兩人不同的命運已定。吟誦清代顧貞觀《金縷曲》(Gu Zhenguɑn1637 - 1714,清代詞人,"Gu Zhen - guɑnThe Burial Song1658 ")『季子平安否?便歸來,平生萬事,那堪回首?』("Are you all right out there?Are you safe or not? / Will you return to life? Everything is not worth looking back on? Everything is real and so many things are hard to explain in details, which make you feel difficult to look back on. ")的詞句,不勝唏嘘。」(齊邦媛:《巨流河》
  ●《水龍吟(Water Dragons Chant1081)》
  此為中國宋代文人蘇東坡(Su Dong - pu,原名「蘇軾」,1037 - 1011,北宋文學家、書畫家)婉約詞中詠物詞的經典之作。此詩為作者因宋神宗元豐二年(1079)「烏臺詩案」被貶黃州的第二年,即宋神宗元豐四年(1081)春,謫居時賞識其好友章質夫(Zhang Zhi - fu1027 - 1102,原名章楶,宋英宗治平二年【1065】進士,知陳留縣)形神兼備、筆觸細膩、輕靈生動頌詠楊花的詞文《水龍吟》,並和了這首《水龍吟 · 次韻章質夫楊花詞》("Water Dragons Chant:After the Same Rhyme of the Scheme of Zhang Zhifus Ci of the Same Title1081 "),寄給章質夫,還特地吩咐不要給別人看。章質夫慧眼識珠,對此贊賞不已,也顧不得蘇東坡的特意相告,趕快送給他人欣賞,才使得這首仟古絕唱得以傳世。全詞構思巧妙,賦物言情,刻畫細致,虛實相生,筆墨入化,有神無跡,融情於物,以物體情,藉暮春之際「拋家傍路」("Roaming far away from your bowers ")的楊花,化「無情」("ruthess ")之花為「有思」("thee are thought ")之人,「直是言情,非復賦物」("Simply talking about emotions, rather than talking about objects. "),幽怨纏綿而又空靈飛動地抒寫著帶有普遍性的「離愁」("grief of parting ")。篇末那句「細看來 / 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I gazed at you more closely / Only to find you are not catkins of willow, / But tear-drops of the people parted in sorrow. "),實為顯誌之筆。仟佰年來,為人們反復吟誦、玩味,堪稱神來之筆,令人叫絕。詩雲:「……縈損柔腸,困酣驕眼 / 欲開還閉。夢隨風萬裡,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 不恨此花飛盡,/ 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Your tender heed is broken, / And your wistful eyes so tired  that they will not open. / Though you so much desired, with the wind you have traveled so long a way, in a dream so sweetly, Hoping to find out where your lover might stay, /Yet quite unfortunately, an orioles cry makes your dream broken. // I grieve not for the flower flying out of my eye, / But for the red fallen petals in the west garden unable to be restored, I did sigh. At dawn after the rain,  / where to be found their missing traces?  / Only pieces of duckweed left in the pond. ")齊邦媛在《巨流河》中,這樣敘述著:「四月,正是柳絮飄飛的季節,撲頭蓋臉地落下。我和余瑜之在後面牽手而行。我看著前面七、八位同學的白發上和肩頭灑著零零落落的柳絮,不禁憶起當年在孟志蓀老師詞選課上,背過蘇東坡詠楊花的《水龍吟》("Su  Dong - puWater Dragons Chant1081 ")。她說,記得開頭是『似花還似非花……。』("Looking like flowers yet non - flowers... ")。我們接力背誦下去,『也無人惜從教墜,抛家傍路,思量卻是,/ 無情有思。…… 一池萍碎。春色三份,/ 二份塵土,一份流水。細看來 / 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You are pitied not but let fall like snow. Roaming far away from your bowers, / To me, You are full of sorrow,senseless though. / ... Only pieces of duckweed left in the pond. Of the three graces of the colorful spring, Two have turned into dust already, And the other, water flowing. I gazed at you more closely / Only to find you are not catkins of willow, / But tear-drops of the people parted in sorrow. ")站在這陌生的北京街頭,白茫茫的柳絮中,人生飄零聚散之際,這鋪天蓋地的惆悵,是詩詞也無法言說的啊!
  ●《舊約 · 傳道書(Holy Bible:Ecclesiastes930 BC.)》
  此為以色列耶路撒冷的一代帝王大衛(King David1040 BC. - 971 BC.,猶太以色列國王,1000 BC. - 960 在位,詩人)的兒子所羅門王(King Solomon1000 BC. - 931 BC.,猶太以色列國王,971 BC. - 931 在位,詩人)在聖靈感動下所寫的一篇對世事具有深刻認識之人生感悟,被列入「詩歌智慧書」的第四卷。書中指出,執筆的地點是在耶路撒冷(Jerusalem),因為招聚者「在耶路撒冷」作王。全書結構松散,辭句晦澀。其以自嘲的口吻,反思了人偏離神和其之話語而追求享樂的虛空無益。飽嘗了財富,權柄,尊榮,美名和肉體之樂的作者,晚年豐豐富富,一無所缺,末後卻隻落得虛空和失望的結局。其著傳道書的目的,乃希望在離世之前,把自己的懊悔和親身見證與他人,特別是年輕人分享,以作前車之鑒,為後人敲響了永世的警鐘,若想借助積攢財富,追逐名利來實現生命的價值,隻會落得完全的虛空。而信仰,乃為引向豐盛生命的唯一途徑。作者認為:「一代過去,一代又來,地卻永遠長存。 日頭出來,日頭落下,急歸所出之地。 風往南刮,又往北轉,不住的旋轉,而且返回轉行原道。 江河都往海裡轉,海卻不滿,江河從何處流,仍歸何處。 我知道我的救贖主活著,末了必站在地上。我這皮肉滅絕之後,我必在肉體之外得見上帝。」("One generation passeth away, and another generation cometh: but the earth abideth for ever. The sun also ariseth, and the sun goeth down, and hasteth to his place where he arose. / The wind goeth toward the south, and turneth about unto the north; it whirleth about continually, and the wind returneth again according to his circuits. All the rivers run into the sea; yet the sea is not full; unto the place from whence the rivers come, thither they return again. / For I know that my Redeemer lives, and that at the last he will stand up on the earth; and after my skin has been thus destroyed, then in my flesh I shall see God. ")此為約伯的信唸。無論承受多麼巨大的打擊、多麼絕望的境遇,都不可放棄希望、放棄信仰。《傳道書》道出「日光之下」的真相,意在啟示人們面對神靈時,要更為敬虔、要更加信靠;而非在虛空的人間世界作無謂的「自我稱義」、作徒勞無功地「自我救贖」。其旨在論證:僅從人和現世的角度觀照人生,隻會導向虛無與悲觀主義。但其沒有告訴人們為何上帝會給人「永恒意識」,而傳道者隻告訴人們如何接受「永恒意識」,並且建議人們過一種「有智慧的人生」。人對永恒的意識與追求,隻有在人遇見這位永恒的神靈時,才能真正得到滿足。正如古羅馬思想家奧古斯丁(St Aurelius Augustinus354 - 430)所雲:「上帝造人時,在人心中留下一個空處,隻有他自己能夠填滿。」作者又曰:「而我又專心察明智慧、狂妄和愚昧,乃知這也是捕風。因為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煩;加增知識的,就加增憂傷。」("And I applied my mind to know wisdom and to know madness and folly. I perceived that this also is but a chasing after wind. For in much wisdom is much vexation, and those who increase knowledge increase sorrow.")皈依基督的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寫道:「我取下他(張大飛,她少年的玩伴)民國廿六年(1937)臨別相贈的《聖經》,似求指引,告訴我,在半世紀後,我該怎麽看他的一生;我的一生毫無阻隔地,一翻開竟是舊約《傳道書》("Holy Bible:Ecclesiastes ")的第三章:『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物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 尋找有時,失落有時;保守有時,舍棄有時; 撕裂有時,縫補有時;靜默有時,言語有時; 喜愛有時,恨惡有時;爭戰有時,和好有時。』("There is an appointed time for everything. And there is a time for every event under heaven--A time to give birth and a time to die...; / A time to search and a time to give up as lost; A time to keep and a time to throw away. A time to tear apart and a time to sew together; A time to be silent and a time to speak. A time to love and a time to hate; A time for war and a time for peace. "這一切,似是我六十年來走過的路,在他的祝禱之下,如今已到了我『舍棄(生命)有時』之時了。所以,《傳道書》終篇提醒我,幼年快樂的日子已過,現在衰敗的日子已近;而我最愛讀的是牠對生命『舍棄有時』的象征:『不要等到日頭、光明、月亮、星宿變為黑暗,雨後雲彩返回。 / ……杏樹開花、蚱蜢成爲重擔,人所願的也都廢掉。因爲人歸他永遠的家,吊喪的在街上往來。 / 銀煉折斷,金罐破裂,瓶子在泉旁損壞,水輪在井口破爛。 / 塵土仍歸於地,靈仍歸於賜靈的神。 / 傳道者說,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Before the sun and the light, the moon and the stars are darkened, and clouds return after the rain. / ...The almond tree blossoms, the grasshopper drags himself along, and the caperberry is ineffective. For man goes to his eternal home while mourners go about in the street. / Remember Him before the silver cord is broken and the golden bowl is crushed, the pitcher by the well is shattered and the wheel at the cistern is crushed. Then the dust will return to the earth as it was, and the spirit will return to God who gave it. Vanity of vanities, says the Preacher, all is vanity."我再次讀牠已是由南京歸來,看到了黑色大理石上『張大飛』的名字。生辰和死亡的年月日,似乎有什麽具體的協議。一些連記憶都隱埋在現實的日子裡,漸漸地我能理智地歸納出《聖經》傳的道,是『智慧』,人要從一切虛空之中覺悟,方是智慧。

齊邦媛英詩」課筆記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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