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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靜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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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不能重建城邦,但是牠安慰,甚至鼓勵。。。有志氣的人
 

  多年來,我一直推動西方代表性作家作品能有完整的中譯,讓國人看到不同文化的真貌與深度。這方面,日本的翻譯成就,令人佩服

                     ——齊邦媛:《巨流河》

 

  I think that I shall never see
  A poem lovely as a tree.
  …
  A tree that looks at God all day,
  And lifts her leafy arms to pray.
  我想我從未見過
   一首美如玉樹的詩篇。
   ……
   這樹整日仰望上帝,
   高舉枝葉茂密的手臂禱告

   ——喬伊斯•基爾默Joyce Kilmer1886–1918):《樹》"Trees1913 "

  天地之大,乃萬物滋生;肉體無常,惟精神永恆。

  古羅馬史詩《埃涅阿斯紀》The Aeneid29 B.C. - 19 B.C.)作者維吉爾Publius Vergilius Maro70 B.C. - 19 B.C.)無意於「秉筆直書古羅馬這一仟多來年之曆史,而希望通過主人公埃涅阿斯之經曆,贊揚羅馬曆代祖先們英雄頑強之精神和崇高之道德品質。其通過奧德脩斯Odysseus)和埃涅阿斯戰後回歸故鄉return to ones  home)和尋找家園Looking for homes)之漂泊曆程(wandering course),揭示了人與自然(Human with Nature)、鄉土(fatherland)的關係,及其在生態危機(ecological crisis )之現實語境(ecological crisis)中所具有的深遠意義,同時在文化反思(cultural reflection)中,表達了人類應該具有的生態情懷(ecological implications)和生態責任(ecological responsibility)。

 

古羅馬詩者維吉爾《埃涅阿斯紀》,一部對於當下具有警戒和勸告意義的不朽的史詩。

  時年八旬有七那臺灣翻譯家、文學家齊邦媛,二○一一年十月在「鳳凰文話」專訪時說,回顧此生「雖有虛擲」,但仍抱有大大小小之「使命感」,並對《埃涅阿斯紀》書中主人翁所築造那座「在時間上不朽、在空間上無界」("The immortal , knows no boundaries in time ")之城堡,神往不已。齊邦媛感懷身世地說:「那種心中有目標的英雄氣魄,才是真正的王者態度。文學不能重建城邦,但是牠安慰,甚至鼓勵,用各種方式重建自己一片天的有志氣的人。」(陳書娣齊邦媛:八十歲心靈未老》

  《埃涅阿斯紀》齊邦媛最喜歡之一本以「詩體」爲主之文學作品。其實,這似乎亦為其本身半生漂泊之真實寫照。雖其本身沒有像英雄那樣浴血奮戰;但其半生流亡(exile)生活時,「家國」始終在其身後之情愫(sentiment),則如出一轍。那部將一生經曆寫成之回憶錄《巨流河》,乃為從長城外那「巨流河」開始,到臺灣南端恒春這「啞口海」結束,一個人,幾個家庭,埋藏著一整個世紀之巨大傷悲。

  我的幼年是無文的世界。齊邦媛以如此驚人之文句,在《巨流河》裡起筆,書寫著自己那成長遇難。「我用文學書寫我所經曆的、懷念的二十世紀。寫我的家庭由家鄉巨流河漂泊到臺灣啞口海的長路。1949 隻是一個轉折而已,我書中忘不了的人和事,幾乎全爲國奉獻一生,絕非失敗者。我用詩的真理(the poetic justice)寫他們,下筆時如此悲傷,卻也如此愉悅。

  那是一個共同尋求(search)定位(identity)之年代,眾人皆似在霧靄中奔跑,找尋(look for)屬於自己之園子。此時,作為「外省人齊邦媛那子嗣與本土族人這子孫,並沒有太大之省籍隔閡,大家讀著同樣之教科書,一起長大。日據時代之記憶,漸漸遠去;故土之牽掛與失落感,也漸漸放下;就連「漂泊」一詞,亦能心平氣和地予以探討。

  何謂文學(Literature )?臺灣文學又謂甚麼?這詞彙一直為個有爭議(controversial )話題。其實,此乃一種仿佛回應般之瞭解(understand)和同情(sympathy)。而爭者論者全出於其一己之政治目標(political objectives ),有時喧鬧,有時噤聲,全倚當時之局勢。然而,他們當時全然不知,文學亦無界,中外亦然,猶如文學與玫瑰(Rose)一樣,其芬芳豔麗而有刺,其之本質(naturej )不因其名字而改變(change)。以故,臺灣文學則為自然而發生(happening)滴,亦不因其名字而改變其之存在(exist)。

  比較文學暨文學評論學者王德威1954 - )曾這樣感歎道:一般回憶錄裡,很難看到像《巨流河》的許多篇章那樣,將曆史和文學作出如此綿密誠懇的交彙,她是在文學裡找到了回應曆史暴虐和無常的方法」。(王德威如此悲傷,如此愉悅,如此獨特——齊邦媛先生與「巨流河」》

  據資料記載齊邦媛那些學生們都記得,一進入臺大外文係,首先被其額外要求必讀之兩本書為:《美麗新世界》Aldous Huxley : "Brave New World1932  ")和《一九八四George Orwell  : "Ninetten Eighty - four1948 ")。他們要清醒冷靜地讀書,要明白、要想到政治是怎麽回事。《美麗新世界》這本書更好,裡面說的話今天都應驗了。」為此,當齊邦媛在緬懷國學大師錢賓四先生時,在《巨流河》中,回憶與錢先生交談時,曾告訴其,自己在教學時應用這些教材中「學生的反」。

  臺灣國立編譯館工作期間,齊邦媛極力推動國中國文教科書之改革,剔除出一些政治色彩濃厚之文章,刻意加入楊逵黃春明楊喚臺灣現代文學作家之作品;同時亦負責推動西方文化經典及「現代化叢書」的翻譯工作,如,馬克吐溫小說集Mark Twain Novel Set )、柏拉圖理想國》Platos,ca. 427 B.C. - 347 B.C.,"The RepublicB.C. 387 ",聯經,1980 )、模擬:西洋文學中現實的呈現》Erich Auerbach1892 - 1957, "Mimesis : The Representation of Reality in Western Literature1946 ",幼獅文化,1980 )等作品。「還有很多人到現在記憶最深的還是那時的國文課本。在那時候,輿論的聲音很大,提到學校課本裡面不要搞政治。輿論表現厭煩,編譯館要做課本,我當時簡單認爲是對的,應該要做,一起的成員也贊成。國文課本帶給學生的應該還有一種情操的培養,會對學生産生很大的影響,許多人是在學校時期接受文學。學習不需要什麽政治,那時真的很棒。齊邦媛在自傳《巨流河》中寫道:「我的一生,在生生死死之間顛簸前行,自幼把心栓上文學。

  齊邦媛在浩瀚之文學中,深韻「詩者」與「做夢者」之異同:前者撫慰世人,後者卻隻對這個世界困惑。

  有詩雲:夢出紛華外,詩來寂寞邊。亭中誰舉酒?高興相悠然。

  竊以為文學,乃為齊邦媛永不淪陷的故鄉。詩者藉著夢境(dreamland),撰寫著舊日神祇(The God)隕落之痛苦(suffering),抒寫著自己對文學之追尋(pursue)。

  花靜水流時,「夜晚」隻為「混亂」之孩童,那麽「忘川」或「遺忘」便為其之子孫,為兩者共同之産物。在史詩《埃涅阿斯紀》那第六卷中,詩者維吉爾想像「忘川」為一條河;當靈魂經過「忘川」而抵達冥界時,則忘掉了自己之過去,以便再度投生於人世。可見,「忘川」能讓人們忘記過去之經曆與快樂,亦忘記了偏見和悲哀。而齊邦媛,為奔騰不息那「巨流河」中一滴水;巨流河》,則為其一生之皈依。

  當生活折返回到了其本身該有之樣子,不再有砲火,不再有爭鬥;屆時,日子將平淡,飛快,則愈加令人珍惜矣

 

臺灣文學之母齊邦媛先生1924年2月19日~

  在一切俗務煩惱之外,我曾多少次從那臺新的電動打字機上擡頭,看到日影移動的神奇,多少次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升起《樹》歌( Joyce Kilmer [1886 - 1918 ] : "Trees,1913 ")之中的贊歎:

  A tree that looks at God all day,
  And lifts her leafy arms to pray.
  (這樹整日仰望上帝,
   高舉枝葉茂密的手臂禱告。

  啊!牠使我想起,這些年中我曾度過多少「難過苦關頭」,尋找了多少解抉難題的方法,請教了多少學者專家,折沖、討論,達到一個「國家出版人」的穩妥結論。

  ……這些學者的大名,可以說涵蓋了六○到八○年代的臺灣文化史。
  他們的聲音笑貌,這棵欒樹隔著窗子,看得真切

                  ——齊邦媛:《巨流河》

  

巨流河

第八

 

開拓與改革的七○年

 

 

    4、編纂文學與和文化叢書  

  在國立編譯館(Nationl Institute for Compilation and Translation1932)五年,在那個年代,使命感很強,當然有許多可記憶的事。
  小學、國中、高中各科教科書都有編審委員會,聘請的學者專家至少有五佰位,學術界菁英甚少遺漏。
  每書定稿,都有許多「聲音」和「憤怒」。常有人辯論未抉時,拂袖而去,館員追到樓梯上勸回。音樂科和美術科因選取代表作,而爭論甚多。
  曆史科主編王德毅教授謙虛溫和,編輯委員暢所欲言。書出後,沒有引起政治風暴。
  錢穆先生推薦杜維運教授編輯高中《中國文化史》教科書,也在民國六十二年(1973)由國立編譯館順利出版。使用期間,未聞有太多批評。
  我的本行英語教科書編寫過程,雖有技術辯論,卻是最穩妥順利的。
  那時,研究英語教學的師資,幾乎全在師大。民國六十二年(1973)八月出版的國中英語教科書,大約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套自己編寫的英語教材,幾位有理論、有實際經驗的青年學者反複討論,慎重定稿,對臺灣的英語教學,有切實的影響。
  當時,由朱立民先生擔任主任委員,編輯小組有李敞、陳永昭、傅一勤、黃燦遂;直到二十多年後(1997年),我擔任主任委員,聘請張武昌、周中天、施玉惠、黃燦遂等編審委員,都是師大最優秀的英語教學名師。與他們討論,是我最愉快的經驗。

  我的另一個工作是征詢、閱讀所有相關的重要的審查意見書。
  那時,國立編譯館的權責是編審國小、國中、高中教科書和大學叢書,委托編譯館出版的學術用書和館內自行編纂的書也在被審查之列,基本上以「政治正確性」與「專業正確性」爲原則。由此,我看到了當時及往後也成爲各科系權威學者的審查意見書,幾乎全是親筆手稿。在複印機普遍使用之前,將爭議性強烈的審查意見交給原著者,唯一的方式是由館員抄寫,才可以「保護」審查人,不致因同行認得手稿筆迹而引起爭端。
  如今,想象那些「落後」到原始的文書工作,頗有啼笑皆非的感覺。
  在閱讀審查意見中,我對臺灣學術界,甚至各校師資,有深一層的認識。
  各種領域的爭論,雖頗爲嚴苛,但大多數是認真可敬。
  至今,我仍記得中文係幾篇派系分明的審查意見,讓我們難以處理。也仍記得,有些「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審查文章,令人感動。
  師大英語係湯廷池教授,開會不停發言。他的審查意見,往往長達十余頁,用極小的字手寫,讀來感到他精力無窮,但他的確是真正關心,對應用語言學理論與批評方面的建議,相當中肯。所以,雖然態度嚴峻,堅持己見,仍是可敬的學者風格。
  另一位是臺大中文係張亨教授,原是國文教科書執編小組成員。他傾全力搜集可能用上的資料,篩選讀物,盡心致力,極爲投入。然因對編審委員會的意見無法協調,憤而離去,是我在教科書編寫工作上的一件憾事。

  我在編譯館,除了負責教科書,對不同領域的經典著作同時進行編譯計劃。
  我清清楚楚地記得爲「大學用書」出版的第一本書《西洋哲學辭典》(沃爾特•布魯格 [Walter Brugger1904 - 1990 ] 編著,項退結 編譯,國立編譯館,臺北,1976),項退結教授帶著編譯計劃和部份初稿來到這間屋子,坐在這張桌子前的情景。他說明,根據布魯格(W. Brugger ) "Philosophisches WörterbuchFreiburg im Breisgau1947 " 德文中譯,刪去過多的宗教辭語。凡是經過脩改的條文,都注明項退結(Hang)英文署名。
  在那個出版不易的年代,我當時確知這樣的書,就是一個國家出版者,一個歸屬教育部的國立編譯館,值得做的事。
  這本重要而巨大的參考書,民國六十五年(1976)出版以來,仍是相當實用的。

  我親自邀集增訂(updating)《經濟學名詞》("Economics Nouns "),將民國卅年(1941)國立編譯館編訂公布的三仟六佰二十五則中文名詞,增補爲四仟一佰五十六則,民國六十六年(1977)由臺北正中書局(Cheng Chung BookstoreTaipei1931)出版,適應世界經濟三十多年變遷的新時代。
  將近一年的工作時間,幾乎每周參與編訂會議的學者,有施建生、于宗先、田長模、侯家駒、陳昭南、陳超塵、華嚴、楊必立等經濟學教授,由施建生先生擔任主任委員。
  每次開會,認真斟酌定稿,卻總是笑語盈盈。
  據年輕學者說,那是經濟學界少有的盛會,留下的是珍貴成果。

  在翻譯英美名著方面,我自認最有價值的,一本是侯健翻譯《柏拉圖理想國》(Platos ,ca. 427 B.C. - 347 B.C.,"The RepublicB.C. 387 ",聯經,1980),一本是張平男翻譯奧爾巴哈《模擬:西洋文學中現實的呈現》(Erich Auerbach1892 - 1957, "Mimesis : The Representation of Reality in Western Literature1946 ",幼獅文化,1980 )。

  侯健先生是我那一代外文系出身之中,中英文皆有深厚根柢的人,專長中西文學比較批評。
  《柏拉圖理想國》不僅是哲學與文學批評,也是文學創造,是西方分析哲學相知識論的淵源。
  高友工教授在中譯序稱贊侯健的中譯本完整,而且詳加注釋,「文字流暢而忠實,通俗而典雅,是件值得大書特書的文化史上大事。」
  我與侯教授在臺大同事多年,常在各種聚會聽他用濃重的山東腔發言。如高序所言:「能倚馬萬言,文不加點,聽衆往往有無法完全領會的苦處了……。因爲他的思路敏捷,而學識過人,他的旁征博引如同天馬行空。」
  侯教授一生辛勞,未及退休即早逝,盛年譯出此書,不枉此生。

  張平男先生翻譯《模擬》時,是以嚴謹慎重、如履薄冰的態度,全力以赴。
  正如此書副標題:「西洋文學中現實的呈現」所示,牠是語言學、文體學、思想史與社會學,可說是精細學問、藝術格調、曆史想象及當代意識多方面極爲成功的結闔。
  一九四六年德文本出版後,一直以各種文字譯本作文學課程的必脩讀物。
  書中所用語文多達七種,譯者虛心求教,得以解抉。此書之出版,實有重大意義。

  社會科學方面,最大的計劃是編纂「現代化叢書」。
  我邀集中央研究院的楊國樞、文崇一、李亦員先生主持編纂「現代化叢書」,希望將世界關於現代化的理論介紹到臺灣。
  既要推行現代化,就得對「現代化」的意義有基本的了解,這實在是一件很困難、很重要、很龐大的工作。這個計劃很大,當年也隻有國立編譯館可以推行。

  曾經邀集許多相關學者共同擬定出書計劃,可惜出版的書不多,但總是做了一些,包括:《當代社會問題》、《開放與封閉的心理》、《現代化:抗拒與變遷》、《寂寞的追尋:美國文化瀕臨斷裂邊緣》、《邁向現代化》。
  這五本書總名爲「現代化叢書」,都由國立編譯館主編,四年間陸續出版。
  這段時間,也是我在文學界之外,與文化界最大的連系。

  我記得《當代社會問題》和《開放與封閉的心理》要出版時,特別邀請楊國樞先生寫篇總序。
  楊先生用兩個星期的時間,寫了一萬字的序。序文寫到,「現代化」,是對過去舊社會的一種挑戰。從清朝鴉片戰爭以來,中國就因各種原因積弱到民國,現在我們開始做現代化工作,一定要用新觀念克服積弱的原因。使臺灣經濟起飛。
  因爲王天民館長已經離職,換了印刷事務起家的熊先舉館長,也是原來的教科書組主任。新館長看了之後,說,楊國樞一直不是很忠黨愛國,覺得這篇序文把中國舊社會說得好像一文不值。
  我說,現在已不是反共抗俄時代。
  熊館長說,「我不跟你辯論國策,我不能接受,換個人寫。」
  我說:「他專爲這兩本書而寫,我不能退稿。」
  他說:「我不能接受,反正不能印。」他非常堅持。
  我知道,「現代化叢書」已經做不下去了。

  後來,翻閱出版的「現代化叢書」,楊先生那篇序文,果然未被采用。
  新館長反對,就是因爲楊國樞是「自由派」。
  我對楊國樞說明了這件事,未定的計劃等於風流雲散一樣。楊國樞序文事件,是我最後的防線,我不願意再退讓。這不是一篇序的問題,是我爲了學術理唸與尊嚴作去留抉定的時候。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我下定抉心,離開國立編譯館。

  當時,臺灣社會科學的理論知識很少,我們擬定文化叢書的書單,非常輝煌,可以幫助新思想有系統地深入紮根。但是,新館長接任後,文化叢書已無法有所作爲了。
  所謂「三日京兆」("Three Days Jingzhao "),中國官場的新人新政意義,大約就是沒有延續性,沒人關心紮根的未來。
  我辭職之後,所有建立的出書計劃,都被一掃而空了。

  離開編譯館之後,我唯一具體牽挂的是寄望甚高的馬克•吐溫(Mark Twain,本名 Samuel Langhorne Clemens1835 -1910 )長篇小說中譯本全集。當時已交稿的,有四本:翁廷樞翻譯《乞丐王子》("The Prince and the Pauper,1882 ",臺北,黎明文化事業公司,1978 )、蕭廉任翻譯《古國幻遊記》("The Connecticut Yankee in King Arthurs Court1889 ",臺北,黎明文化事業公司,1978 )、丁貞婉翻譯《密西西比河上的歲月》("Life on the Mississippi1883 ",臺北,國立編譯館出版,茂昌圖書有限公司印行,1980 )、林耀福翻譯《浪迹西陲》("Roughing It1872 ",臺北,國立編譯館,1989 )。
  譯者和校訂者,都是臺灣最早出國研究美國文學而最可靠翔實的譯筆。
  多年來,我一直推動西方代表性作家作品能有完整的中譯,讓國人看到不同文化的真貌與深度。這方面,日本的翻譯成就,令人佩服。
  我們處處看到、聽到,中文著作言談中,膚淺地引用馬克•吐溫的幽默(humor)。
  美國這位十九世紀的幽默大師,可說是,無人不曉。但有多少人知道那「幽默」裡面,蘊含多深的辛酸與批評;諷勸新興的美國文化,建立自信與自己的風格。
  我離開之前,曾一再拜托館裡承辦書稿印刷的單位,把這套書交由同一家出版社,不要分散標售。
  但是,牠們和其他的書一樣,交稿之後,銀貨兩訖,除非有人有權追蹤,否則就是落入圖書室某一個陰暗的角落,不見天日。例如林耀福精心中譯的《浪迹西陲》,從未上市。
  牠們成了我多年痛惜的,唸唸不忘的「馬克•吐溫孤兒」("Mark Twains Oliver Twist "

 

夜幕下,一○一」那炫目燈火,點亮了「霧都孤兒」的心

  

    5、欒樹的啓示  

  國六十六年(1977)夏天,在臺大外文係教英國文學史的李達三教授(Professor John J. Deeney)到香港去教書,侯健邀我回臺大專任教這門主課,這是我終身志趣。

  在編譯館的歲月,風夜從公,我非常認真而勇敢地做了很多改革,完成文學文化的計劃,包括:翻譯中國現代文學創作進軍世界文壇,放下「政治正確」的尚方寶劍,從文學的角度新編國中國文教科書,以及編纂西方文化經典和「現代化叢書」。

  很多人以爲,我會繼續這份工作。但我內心真正喜歡的是,回校園教書。因此,當我離開時,也就無所眷戀了。

  離開國立編譯館那早上,我獨自一個人站在曾度過五個夏天的辦公桌前,望著窗外那棵美麗的欒樹。
  在一切俗務煩惱之外,我曾多少次從那臺新的電動打字機上擡頭,看到日影移動的神奇,多少次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升起《樹》歌( Joyce Kilmer  [1886 - 1918 ] : "Trees1913 ")之中的贊歎:

  A tree that looks at God all day.
  And lifts her leafy arms to pray.
  (這樹整日仰望上帝。
   高舉枝葉茂密的手臂禱告。

  啊!牠使我想起,這些年中我曾度過多少「難苦關頭」,尋找了多少解抉難題的方法,請教了多少學者專家,折沖(subdue)、討論,達到一個「國家出版人」的穩妥結論。

  他們的審查意見,在那個沒有複印機,沒有計算機的時代,都是一頁一頁的墨寶……。這些學者的大名,可以說涵蓋了六○到八○年代的臺灣文化史。
  他們的聲音笑貌,這棵欒樹隔著窗子,看得真切。
  民國六十六年(1977)暑假,王館長已退休,我從編譯館全身而退,他全心而退,回到臺大那甯靜的文學院老樓,斑駁而明亮的迴廊
 

 

地處臺大文學院迴廊外枝葉繁茂秀麗的欒樹,等冬末時就會驟然落葉滿地;
隻剩下無數根黑色枝枒指向天空,會展現出截然相反的季節變貌。

                                                                                                                 

未完,待續 】  
  
文字整理自 天下文化 齊邦媛:《巨流河》  
圖片轉自坊間,感謝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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