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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韻若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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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荷秋韻今猶在 

  民國八十九年(2000),我讀到柯慈(John Maxwell Coetzee1940 - ,2003年度「諾獎」得主、南非白人作家、評論家)的新作《屈辱》("Disgrace2000 "),大爲此書創意所吸引,堅持地抽空讀一遍,我們可以好好討論一番。
  擁有真正是比較文學的文友,實在難得!

                     ——齊邦媛:《巨流河》

 

 

  秋風蕭瑟,殘荷聽雨,秋天有聲;
  霜葉黃花,秋草碧水,秋天有色;
  天高雲淡,北雁南飛,秋天有形。
  此情此景,出自中國現代著名散文家郁達夫(Yu Da - fu,原名郁文,1896 - 1945,現代詩人)筆下之《故都的秋》("Yu Da - fuAutumn in Peiping1934 ")。
  秋色滿山,秋光無限,行行攝攝,努力地將秋之氣息,秋之色彩,秋之神韻,納入自己遊走之眼簾中,在腦海內去再現種種秋之美麗,秋之震撼。
  秋韻若詩,秋色裡有寫不盡之詩。
  「天生萬物,生存奧秘之美,在三、四十歲這樣年輕作者的筆下,充滿了詩意的關懷……。這樣的寫法,也許隻有現代臺灣才有。臺灣地少人多,文學對土地之愛,常充滿了感謝與珍惜。而這種溫柔的、悠閒的心情,隻有安居歲月才有。」(齊邦媛:《巨流河》
  一位「臺灣文學的守護天使」,歷時四年,以縝密通透之筆力,用手寫之形式,完成一部反映其一生顛簸之「生命史詩」。正如齊邦媛所說:「我寫此書,身體年齡固然是八十歲,精神卻依然清朗,回首今生,往事曆曆在目。
  誠然,出生於東北「巨流河」畔之齊邦媛,在那個時代,因戰亂而流轉離散,在一九四七年之秋天,漂泊到臺灣,「原隻是單純的觀光而已,那時還沒有『觀光』這名詞,也沒有觀光的能力和心情;交通不便,若不是逃難或求學,很少人願意離家太遠。」從而,成為「啞口海」之「外省人」,「無家可回」。在寶島執掌「杏壇」幾十年,教書育人,播種知識。
  「巨流河」與「啞口海」在其自傳中一再重複出現,象征之意味十分顯著:「巨流河」乃其生命之激越,「啞口海」則為其生命之歸宿。
  一旦人生進入「啞口海」,想必齊邦媛內心奔湧之仍為那奔騰不息「巨流河」。
  「雨落下來,風卷起的聲音」。這是齊邦媛從恩師朱光潛(Zhu Guang - qian,筆名「孟實」、「盟石」,1897 - 1986,中國美學家)昔日教授英國浪漫主義詩人雪萊《西風頌》("Percy Bysshe ShelleyOde to the West Wind1819 ")時,從中第一次真正地所領悟之西方詩歌中那意象。齊邦媛在書中回憶道:「這個記憶,比讀許多秋天境界的詩,更爲生動、深刻。」其之一生,都把那院子裡之落葉和雪萊之《西風頌》中意象聯想在一起,「感唸他們啓發了生命的品味」。
  秋來了,風起了,水皺了,路上那旅人稀亦少了。一絲絲細雨,帶著憂傷從雲端跌落下來,拖著疼痛之呻吟,零亂的摔落在湖中。站在斷橋上等候,隻見湖水布滿了憂傷之漣漪,柳絲輕輕地撫慰著魚水。斷橋上之雨兒,很小很小,而心裡之雨兒,傾盆如注。一旦心中之雨水積滿了胸腔,從眼角邊慢慢地溢出,洶湧到湖中,魚兒難免也會嚐到……
  歲華搖落,芳意何成?!
  席慕容曾說:蓮的心事,無人能懂。
  難道世人們,真的不懂嗎?
  有道是:
  
細雨無邊滌清秋
  淚濕欄杆沾襟袖
  殘荷秋韻今猶存
  夢覺池蓮自在香

臺灣文學之母齊邦媛先生1924年2月19日~

  天生萬物,生存奧秘之美,在三、四十歲這樣年輕作者的筆下,充滿了詩意的關懷……。這樣的寫法,也許隻有現代臺灣才有。
  臺灣地少人多,文學對土地之愛,常充滿了感謝與珍惜。而這種溫柔的、悠閒的心情,隻有安居歲月才有。
  我認爲,近幾十年的山嶽、海洋、生態保育的作品,是現代臺灣文學的特色。

                  ——齊邦媛:《巨流河》

巨流河

第十章

 

臺灣

、文學

、我們 

 

    7、臺灣的「我們」  

  版期刊是個日月催迫的事,那二十多年間,蘭熙和我這顧問之間的熱線電話,從來沒有停過。
  電話解決不了的時候,我們便須見面。譬如,書稿的編排,與新的譯者見面,分享好文章的發現,文字推敲的喜悅等。
  民國六十七年(1978)底,林文月和我參加教授訪韓團期間,結成談心的朋友。回臺後,也常參加我和蘭熙的小聚。不久,林海音也常來。十餘年間,每月或隔月聚會,每聚都興高采烈地說,最近寫了什麽,譯了什麽,頗有各言爾志的舒坦和快樂。 

  林文月和我在臺大同事,她在中文係,我在外文係,結成好友卻是由於書緣。
  我最早讀她的《京都一年》("Lin Wen - YuehJingdu 1 nian1970 ",純文學出版社,臺北,1971),印象很深。認爲,那才是一個讀書女子該寫的遊記。
  有一天下午,我在文學院十六教室上課,迴廊上有一位女老師穿著一雙黑色的半統靴子走過。後來,學生告訴我,她就是《京都一年》的作者——林文月老師。
  創立比較文學學會(Comparative Literature Association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Taipei 1973)的時候,她和鄭騫(Cheng Qian1906 - 1991,中國文學研究者,臺大中文係教授)、葉慶炳(Ye Qing - bing,筆名「青木」,1927 - 1993,中國古典文學研究者,臺大中文係教授)先生是中文係的發起人。
  初期,開理事會,她和我常常坐在一起;出去開會,也因爲隻有我們兩位女士,都安排在一間客房。
  到韓國(KoreaAsia)訪問第一天,車行出漢城(SeoulKorea)郊外,旅館旁有農家,大白菜和蘿蔔堆在牆旁,待做漬菜,令我想起童年在東北家鄉看著長工運白菜入窖,准備過冬。晚上,與文月談起我們的母親,雖已倦極,竟談至夜深仍感歎不已。教授訪韓團之後,我們又同去日本。十餘天中,兩個人休戚與共,有許多的感想與看法可談。 

  民國六十一年(1972)起,她沈潛六年,精譯的日本經典之作《源氏物語》("Lin Wen - YuehThe Tale of Genji of  Lady Murasaki1973 - 1978 ",中外文學月刊社,臺北,1974 - 1978)由「中外文學」("Chung - Wai Literary Monthly ",Taipei June. 1972)以五冊形式初版,應是中文首次完整的學術譯本,令我甚爲佩服。
  文人好談不朽,這才是不朽的功業。
  在我們聚會的四人中,文月很少有激昂慷慨的樣子,常常是那個「你愛談天,我愛笑」的笑者。發表意見,也是語調沈穩,不著急的樣子。也許是,因爲她比我年輕十歲吧!
  《源氏物語》之後,她接續譯成《伊勢物語》("Lin Wen - yuehThe Ise Monogatari of the Recluse1995 - 1996  ",洪範書店,臺北,1997 )、《枕草子》("Lin Wen - yuehThe Pillow Book of  Sei Shonagon1986 - 1988 ",中外文學月刊社,臺北,1989)。
  就在我們四人一次餐聚時,海音說,要幫她出版新譯的《和泉式部日記》("Lin Wen - yuehThe Diary of Izumi Shikibu of  Izumi Shikibu1992 ",純文學出版社,臺北,1993)。
  下個月再聚時,初校本已印出來了,海音問她,可否在一星期內初校完成。
  我在旁說:「大概三天就會校好。」
  果然,這本雅致的書,加上郭豫倫(五月畫會」創始畫家,1957 年與 25 歲林文月成婚,因肺癌 2001 年在美國加州病逝)先生的封面設計。
  不到兩個月,純文學出版社(1968 - 1995)最後的紀唸本,已經問世了。 

  不久蘭熙病了,失去記憶。
  在文月隨夫移居美國之前,我們經常在兩家之間,和平東路與新生南路口,一家名爲「法哥里昂」("VOGUE LION ")的咖啡店小聚。除了說不完的話,她還幫我做筆會季刊的封面等等。
  我們常坐的桌子,在大玻璃窗前。人們走來走去,互相看著,倒都是一閃即過罷了。
  有一天,窗外一個人站著往裡看。然後,走進店來,是主編《中央日報》("Central Daily News上海1928 ")副刊(「中央副刊」、「魚川讀詩」)的詩人梅新(Mei Xin1937 - 1997,本名「章益新」,筆名「魚川」,臺灣詩人)。
  他走到我們桌前,說:「我們常常在想,你們兩個人都說些什麽呢?」
  那天,正好我們正忙著季刊一佰期紀唸號的封面。文月正幫我剪許多桂樹的葉子,貼成一個桂冠花環,中間嵌上刊名,"Chinese PEN 100 "中華民國筆會佰期」)。
  不久,梅新病逝。我們覺得,那天,好似來作告別。

  文月至今出版散文和隨筆已有二十多本,舉凡閱讀、交談、生活、旅行或訪舊懷人,無不委婉真摯。
  民國八十八年(1999)出版《飲膳劄記》("Lin Wen - yuehDietary Notes1999 ",臺北,洪範書店,1999),從一些宴客菜單追憶家人、師友相聚情景。
  此書興起臺灣「飲膳文學」之風,大約也記錄了國富民安後的生活趣味。
  其實,她的虞意是,在記錄人生每場聚會後,分散的惆悵吧。 

  文月離開臺北後,海音也臥病,客廳燈也熄了。 

  我從臺中搬到臺北後,最早受邀到同街巷的琦君(Qi Jun,原名「潘希珍」,又名「潘希真」,1917 - 2006,臺灣作家)和李唐基(Li Tang - ji1921- ,臺灣文化人,「琦君」的夫君)先生家。
  餐後,梁實秋(Liang Shih - chiu,原名「梁治華」,1903 - 1987,中國著名散文家、學者、文學批評家、翻譯家)先生簽贈他悼亡妻的《槐園夢憶》("Liang Shih - chiuThe Dream Recalled Wearily Park1974 ",臺北,遠東圖書出版公司,1974 )。
  很多人頗爲他傷心,那是我對臺灣文壇的第一個記憶。
  那些年,海音和何凡(Xia Cheng - ying,原名「夏承楹1910 - 2002臺灣文化人,林海音的夫君)的客廳,經常高朋滿座。
  隱地(Yin Di,原名柯青華,1937 - ,臺灣作家、文化人)稱之爲,「臺灣一半的文壇」,有《國語日報》("Mandarin Daily News1948 ",「國語日報」社,臺北,Oct. 251948)、《聯合報》和《純文學》月刊和出版社的朋友。
  在這裡,也遇到幾位早期的女作家。其中,我最想多了解的是孟瑤(Meng Yao,原名「楊宗珍」,1919 - 2000,臺灣作家、學者)和我始終最佩服的潘人木(Pan Ren - mu,原名「潘佛彬」,1919 - 2005,臺灣作家)。 

  孟瑤自以《心園》("Meng YaoHeart Park1952 ",臺北,暢流出版社,1953)成名以後,二十年間有四十多本小說問世。書店都以顯著地位擺著她的新書,如《浮雲白日》("Meng YaoCloud Day1962 ",皇冠出版社,臺北,1962)、《這一代》("Meng YaoThis Generation1969 ",皇冠出版社,臺北,1962)、《磨劍》("Meng YaoGrinding sword1969 ",皇冠出版社,臺北,1962)等,相當受讀者歡迎。 

  民國七十三年(1984),我寫了一篇《江河彙集成海的六○年代小說》(齊邦媛:江河匯集成海的六十年代小說」,《文訊》13 期,國民黨中央文化工作會,臺北,19848 )分析:「這些篇小說的題材都來自現實人生,記錄了那個時代的一些生老聚散的人生悲喜劇。
  孟瑤擅寫對話,在流暢的對話中,可以看出那個時代一些代表人物對世事變遷的態度。她小說中的角色塑造以女子見長,多是一種獨立性格的人,在種種故事的發展中保有靜靜的剛強。」也許,是她寫得太多了,大多是講了故事,無暇深入,心思意唸散漫各書,缺少凝聚的力量,難於産生震撼人心之作。
  多年來我仍希望,在今日多所臺灣文學係所中會有研究生以孟瑤爲題,梳理她的作品,找出一九五○至七○年間一幅幅臺灣社會的人生現象,可能是有價值的。
  因爲,她是以知識分子積極肯定的態度寫作,應有時代的代表性。 

  潘人木和孟瑤,幾乎是同時在抗戰時期畢業於沙坪壩國立中央大學(National Central UniversityShapingba1928)。前者是外文係,後者曆史係。
  潘人木惜墨如金,《蓮漪表妹》("Pan Ren - muLian - qi Cousin1951 ",文藝創作出版社,臺北,19521985 年改寫後由臺北純文學出版社重新發行,2001 年改由臺北爾雅出版社印行)一出版,即得《文藝創作》月刊社征文的二獎。
  雖是「反共小說」,卻以真正的沈痛,寫抗戰時期青年的憤怒和熱狂。
  政治的巨浪在一個女孩人生舉步之際卷走了她,淹沒了她的青春,失身、失學、遠走延安,再歸來已家破人亡。
  過了三十年再寫《馬蘭的故事》("Pan Ren - muMalans story1952 ",純文學出版社,臺北,19531987 年改寫後,書名由《馬蘭自傳》改爲《馬蘭的故事》由臺被純文學出版社重新發行),以精煉的文字寫鄉土風光。人物內心的反響,占全書三份之一的篇幅。故事雖不濃烈,全書卻是藝術之作。 

  她後來繼唯一的短篇小說集《哀樂小天地》("Pan Ren - muAi Le Xiao Tian Di1953 - 1967 ",純文學出版社,臺北,1981)之後,十年間隻創作一、二篇短篇小說。但是,民國七十五年(1986)的《有情襪》("Pan Ren - muAffectionate Socks1985 ",被中華筆會「冬季號」选入 "The Chinese PEN Bamboo Shoots After The Rain「雨後的竹筍」,1990  ",Feminist Press「女性主義出版社」,臺北,1990)以及民國九十五年(2006)逝世前兩個月創作的《一關難渡》("Pan Ren - muOne Off difficult crossing2005 " ),堪稱藝術精品。 

  我從臺中「進城」到臺北之前,反共小說的政治高潮已過。但是,我仍趕上尾聲。
  對於張愛玲《秧歌》(Eileen Chang,原名「張煐」,1920 - 1995,中國現代作家,"The Rice Sprout Song1953 ",今日世界出版社,香港,1954)、陳紀瀅《茨村傳》(Chen Chi-ying1908 - 1997,臺灣作家,"Chen Chi-yingDieun zhuan1950 ",重光文藝出版社,1951)和姜貴《旋風》(Chiang Kuei,原名「王林渡」,又名「王意堅」,1908 - 1980,臺灣作家,"Chiang KueiThe Whirlwind1952 ",明華書局,臺北,1959),有及時的認識(knowledge)。
  其實,對於他們的時代記憶猶新的人仍多,我自己也從那天地中出來。所以,能虔心誠意地寫我那篇《仟年之淚》("Chi Bang - yuanTear of the millennium: Essays in Contemporary Taiwan Novels1990 ",爾雅出版社,臺北,1990)和《時代的聲音》("Chi Bang - yuanThe Fog is Clearing Up: Fifty Years of Taiwan Literature1998 ",九歌出版社,臺北,1998 )。
  姜貴來臺灣時,已五十歲。經商失敗,妻子久病去世,生活困頓,在真正的家破人亡的創痛中以大敘述之筆,錯綜複雜地描寫從「五四」時期到抗戰初期,一個山東大家族在共産黨竄起之際的興衰。他的《旋風》和《重陽》("Chiang KueiChong Yang1960 ",臺湾作品出版社,臺北,1961),必能傳世。近半世紀後,此書由九歌出版社重印。
  我曾寫《旋風中的繡花鞋》("Chi Bang - yuan,「The WhirlwindIn Embroidered Shoes1999 ",「中國時報•人間副刊」,臺北,1999.12.5),詳述我對傳統中女子的處境,最強烈的反思。可是,曆史上的斑斑血迹,已非今日女性主義者的課題。後來,也無暇再作進一步研究。
  王鼎鈞(Wang Ding - jun,1925 - ,筆名「方以直」,臺灣作家)的小說《碎琉璃》("Wang Ding - junThe Broken Glass1978 ",九歌出版社,臺灣,1978)和散文集《左心房漩渦》("Wang Ding - junWhirls on Left Atrium1988 ",爾雅出版社,臺北,1988 ),是我這一代最精美深刻的文學懷鄉作品。
  他的回憶錄四部曲:《昨天的雲》("Wang Ding - junZuo Tian De Yun2005 ",爾雅出版社,臺北,2005)、《怒目少年》("Wang Ding - junNu Mu Shao Nian2005 ",爾雅出版社,臺北,2005)、《關山奪路》(
"Wang Ding - junGuan S
han Duo Lu2005 ",爾雅出版社,臺北2005),和民國九十八年(2009)三月剛出版的《文學江湖》("Wang Ding - junWen Xue Jiang Hu2009 ",爾雅出版社,臺北,2009),真是文人一生夢寐思唸得以完成的磅礴力作,也隻有王鼎鈞的才華和堅強性格才能完成。
  和記述民國卅八年(1949)前後苦難的早期出版的王藍(Wang Lan,筆名「果之」,1922–2003,臺灣作家、畫家)的《藍與黑》("Wang LanBlue and Black,1958 ",紅藍出版社,臺北,1958)、趙滋蕃(Chao Zhi- fan,筆名「文壽」,1924 - ,臺灣作家)的《半下流社會》("Chao Zhi- fanHalf Way Down1954 ",亞洲出版社,香港,1954)、彭歌(Peng Ge,原名「姚朋」,1926 - ,臺灣作家,評論家)的《黑色的淚》("Peng GeThe Black Stars1989 ",中央日報社,臺北,1989)、紀剛(JI Gang,原名「趙岳山」,1920 - ,臺灣作家)的《滾滾遼河》("JI GangGun Gun Liao He1969 ",純文學出版社,臺北,1970),都是傳世之作。 

  自從主編《中國現代文學選集》之後,不僅持續讀所有的創作新書,我也經常擔任《聯合報》、《中國時報》、吳三連等文學獎評審,一直是個認真讀作品的評審。
  筆會季刊,有一個很大的初選來源,使是隱地主持的爾雅出版社年度小說選(1968 - 1998)。三十一年間,每年的編選,可說是臺灣文學點將錄。
  所以,仍如當年初編選集時一樣心胸——「放眼天下」。 

  隱地是臺灣文壇一個令我尊重的出版家,後來也成爲好友。
  他由文藝青年起家,二十多歲主編《書評書目》月刊(二戰後臺灣最早的書評刊物,由隐地、鑑静惠等主持編務,洪建全教育文化基金會發行,1972 9 月 - 1981 9 月九年間,從創刊至停刊,整整佰期,對一九七○年代文學史料的保存,有相當重要的貢獻),評論水平高,對臺灣文學發展有相當影響。憑借一顆愛文學的赤誠之心創辦爾雅出版社,三十三年來,每年固定出二十本書,不受時勢影響。出版的六佰六十本書,清一色是文學創作,詩集、詩評、詩話竟達一佰本。
  隱地《漲潮日》("Yin DiZhang Chao Ri2000 ",爾雅出版社,臺北,2000)寫父親由上海來臺的種種坎坷和自己童年在臺北的困窘,真切坦率。雖是悼念初期流亡族群的遭遇,全書卻充滿了積極進取的生命力。 

  相對於大出版公司,如聯經(Linking1974)、時報文化(China Times1975)、天下文化(Commonwealth1982)、遠流(Yuan - Liou1975)等,與爾雅(Erya1975)並稱爲「五小」的洪範(Hong - Fan1976)、純文學(Pure Literature1968 - 1995)、大地(Da - Di1972)、九歌(Chiu - Ko1978)出版社,是當年文壇佳話,都是由作家創辦經營,專印行高格調文學作品的出版社。對臺灣文學的推動,有不朽的貢獻。
  他們之間的和諧,見證了一個「文人相重」的良性發展時代。 

  臺灣文學以中文寫作,以沈光文結東吟詩社爲始(1865),可溯者已長達三佰餘年。中間雖經日本占據五十年,努力推行日語,臺灣人以日語創作之文學流傳至今,且得到中譯與多方面的研討者,賴和(Lai He,原名「賴河」,1894 - 1943,臺灣「文學之父)、吳濁流(Wu Zhuo - liu,原名「吳建田」,1900 - 1976,臺灣「鐵血詩人)、龍瑛宗(Long Ying - zong,原名「劉榮宗」,筆名曾有「彭智遠」、「劉春桃」等,1911 - 1999,臺灣「知性探求者」)、楊逵(Yang Kui,原名「楊貴」,筆名有「伊東亮」、「公羊」、「SP」、「狂人」等,1905 - 1985,臺灣「壓不扁的玫瑰」)、呂赫若(Lv He - ruo,原名「呂石堆」,1914 - 1951,臺灣「前輩」作家)等,都已獲得尊榮定位。
  而民國卅八年(1949)後來臺的作家,六十年來,寫盡了漂流與鄉愁,對父祖之鄉,骸骨的留戀,終也被歲月淹沒。但是他們的作品已融入臺灣土地,戰後生長的孩子,大約都未分省籍地「讀他們的書長大的」("Reading such books as they grow up ")!
  在報紙副刊,文藝雜志,社團三十周年,四十周年,五十周年慶祝會上,鍾肇政(Zhong Zhao - zheng1925 - ,臺灣作家、譯者)、葉石濤(Ye Shi - tao1925 - 2008,臺灣作家)、紀弦(Ji Xian,原名「路逾」,曾用筆名「路易斯」、「青空律」等,1913 - 2013,臺灣詩人)、林亨泰(Lin Heng - tai,笔名「亨人」、「桓太」,1924 - ,臺灣詩人、評論家)、余光中( Yu Guang - zhong1928 - ,臺灣詩人、評論家)、周夢蝶(Zhou Meng - die,原名「周起述」,1920 - ,臺灣詩人)、洛夫(Luo Fu,原名「莫洛夫」,他名「野叟」,1928 - ,臺灣詩人)、瘂弦(Ya Xi
an,原名「王慶麟」,1932 - ,臺灣詩人)、楊牧(Yang Mo,原名「王靖獻」,曾於筆名「葉柵」,1940 - ,臺灣詩人、作家)、吳晟(Wu Sheng,原名「吳勝雄」,1944 - ,臺灣詩人、作家)、琦君(Qi Jun,原名「潘希珍」,又名「潘希真」,1916 - 2006,臺灣作家)、林海音(Lin Hai - yin,原名「林含英」,1918 - 2001,臺灣作家)、黃春明(Hang Chun - ming1935 - ,臺灣作家)、白先勇(Bai Xian - yong1937 - ,臺灣作家)、李喬(Li Qiao,原名「李能棋」,曾用筆名「壹闡堤」,1934 - ,臺灣作家)、鄭清文(Cheng Qing - wen1932 - ,臺灣作家)、張曉風(Zhang Xiao - feng,筆名有「曉風」、「桑科」、「可叵」,1941 - ,臺灣作家)、和席慕蓉(Xi Mu - rong,曾用筆名「穆倫」,1943 - ,臺灣畫家、詩人、作家)……並肩而坐,笑語盈盈;被政治選舉語言撕裂的讀書人,怎能否認,這群老中青作家灌溉培植了臺灣文學的土地,使牠豐美厚實,令世人刮目相待。
  在文學面前,沒有「他們」,「你們」,隻有「我們」啊!

 

臺灣作家林文月筆下的「國學大師」——臺靜農

  

    8、接任筆會主編  

  國八十一年(1992)五月初的一天早晨,蘭熙家人打電話給我,問我能不能立刻去她家一趟?
  我到她家書房,看到她雙手環抱打字機,頭俯在打字機上哭泣。
  她擡頭對我說:「邦媛!我翻不出這首詩,季刊下一期要用,我怎麽辦?」
  那是白靈(Bai Ling,原名「莊祖煌」,曾用筆名「靜生」、「白靈生」,1951 - )的短詩《風筝》("Bai LingBai Ling•Shi Ji Shi Xuan•Feng - zheng1987 ",爾雅出版社,臺北,2000)。
  過去整整二十年間,季刊大約英譯二佰多首臺灣新詩,幾乎一半是她快快樂樂地譯作;如今,蘭熙出現失憶現象(phenomenon of amnesia)。
  當時,無可奈何,以承受好友陣前托孤的心情,我接下筆會英文季刊的編務。 

  以前,隻知道蘭熙經常用殷之浩先生支票付款。
  我接編後,殷先生病中,尚主動送五十萬元至季刊,宣揚文學成就。
  政治和文化政治刊物,有新聞局、外交部每期買數佰本贈送友邦。箋箋書款,便是我們全部的收入。
  文建會有一位頗爲「同情」的專員私下指點我們,可以「文化遺産專欄」計畫前往申請補助。所以,我請曾上過我臺大「高級英文」班的藝術史組的學生顔娟英(Chuan - ying Yen,臺灣學者、美國哈佛大學藝術史博士)和陳芳妹(Fang - Mei Chen,臺灣學者、英國倫敦大學美術考古研究所博士),輪流爲季刊每期寫一篇英文論文。
  顔娟英在哈佛得學位,回國任中研院史語所(Institute of History and Philology, Academia SinicaTaipei1954)研究員(1986 - 1995),由「唐代佛教之美」寫起;陳芳妹在倫敦大學得學位,回國任故宮博物院(National Palace MuseumTaipei1965)研究員(1974 - 2000),由「家國垂器——商周貴族的青銅藝術」開端,一直寫了十年,助季刊得到文建會補助印刷費。 

  最艱困時。好友文月代爲申請得到她的父親「林伯奏先生基金會」(Lin Bo Zou Culture FoundationTaipei1900)補助部份稿費等。
  有兩次,助理月薪發不出來。隱地私人捐助,度過難關。
  筆會有一個堂皇的理事會,定期開會而已。對於我實際的困境,隻說「能者多勞吧!」聚餐結束,各自回到舒適的本職。
  我滿七十歲的時候,實在身心俱疲,請理事會務必找人接替;他們嘻嘻哈哈地說:「你做得很好呀,人生七十才開始啊。」說完了,又散會了。 

  我在筆會季刊快樂地建立了一支穩健的英譯者團隊,我們稱爲 "the team "「團隊」)。
  最早的一位是康士林(Nicholas Koss1943 - ,美國著名比較文學學者),他在民國七十年(1981)初到輔仁大學(Fu Jen Catholic UniversityTaipei1913)英文係(1981 - 2009)任教時,遠在臺大兼課的談德義(Pierre E. Demers1911 - 2002,美國哈佛大學英國文學博士)介紹給蘭熙和我。
  康教授是天主教聖本(St. Benedict)篤會的脩士,印第安納大學比較文學博士,專脩比較小說、西方文學中的中國、宗教與文學、華裔美籍作家作品研究、中英翻譯小說。
  我接任主編後,他是我最可靠的譯者與定稿潤飾者。
  我所寫的每期編者的話(Editors Note),都請他過目。
  日後,我經手在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編譯的書裡書外,他也都是我第一位讀者(英文,"reader ",亦有「校閱」之意)。
  近二十多年間,我們小至字斟句酌談譯文,大至讀書、生活,一見面就談不完。
  他知道,我多年來以珍•奧斯汀《傲慢與偏見》"Jane Austen1775 - 1817Jane AustenPride and Prejudice1940 ")作床頭書,身心得以舒適。
  每到英美旅行、開會,常給我帶回各種版本、錄音、錄像帶。
  民國八十九年(2000),我讀到柯慈(John Maxwell Coetzee1940 - ,2003年度「諾獎」得主、南非白人作家、評論家)的新作《屈辱》("John Maxwell CoetzeeDisgrace2000 "),大爲此書創意所吸引,堅持地抽空讀一遍,我們可以好好討論一番。
  擁有真正是比較文學的文友,實在難得!

  因爲,他在宗教的獻身精神,對人有由衷的同情。
  蘭熙初病之時,有一次,我們數人在約好的餐廳久候她不至。他沿著逸仙路那條巷子,挨家找去。果然,在另一家餐廳找到她。

  我搬至「最後的書房」(即位於臺灣桃園龜山鄉高速公路旁的 Chang Gung Health And Culture Village「長庚養生文化村,桃園,1990)後,他經常由新莊到桃園來看望,邀同行友人如李達三(John J. Deeney1931 - ,美國 Fordham University「福特漢姆大學,1841」英國文學博士)、高天恩(Tien - En Kao,美國 Stanford University「斯坦福大學,1885」文學博士,臺大外文係教授)等來談談中外文壇近況。
  回想當年樂事,中英並用,令我重溫當年一筆在手,推敲兩種文字之間的房門,頓忘山中歲月之隔絕。

  一九九○年代初期,加入我們隊伍的鮑端磊(Daniel J. Bauer,美國威斯康辛大學比較文學博士,天主教神父),也是輔大英文係教授(1976 - )。他多年來且在臺灣最老的英文報《中國郵報》("The China PostTaiwan Taipei1952 ")寫專欄,最愛詩意強的作爲,至今仍是我們最好的夥伴。 

  輔仁大學另一位加人我英譯團隊的,是歐陽瑋(Edward Vargo,天主教神父)。他擔任輔仁外語學院院長(1984 - 1990)時,與康教授熱忱推動的翻譯研究所,一度遭教育部擱置。
  蘭熙與我,曾到高等教育司陳情,力言翻譯人才學術培育之重要,終得通過。

  該所第一、二兩屆的畢業生,皆極優秀。如吳敏嘉(Michelle Min - chia Wu,輔仁大學翻譯學研究所口譯暨筆譯碩士)、湯麗明(Tang Li - ming,臺大外文系,輔仁大學翻譯研究所畢業。爲一資深翻譯工作者,譯注甚豐)、鄭永康(Cheng Yong - kan,輔仁大學比較文學研究所口筆譯博士)、杜南馨(Du Nancy,輔仁大學翻譯研究所碩士,臺灣資深口譯員和 AIIC 會員,於臺大教授翻譯及口譯)皆爲筆會季刊英譯散文、小說與藝術家評介逾十餘年,我們看到了培育的花果,滿是欣慰。
  其中,吳敏嘉是我臺大的學生,英譯蕭麗紅《仟江有水仟江月》(Hsiao Li - hung1950 - ,"Hsiao Li - hungA Thousand Moons on a Thousand Rivers,聨經出版社,臺北,1981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Feb. 2000),杜南馨英譯平路《行道天涯》(Ping Lu1953 -,"Ping LuLove and Revolution: A Novel About Song Qingling and Sun Yat - Sen,聯合文學出版社,臺北,1995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June 2006),更於二○○○年和二○○六年由哥倫比亞大學出版。
  當然,她們的才能並不是隻由研究所的教導,還因爲隨外交官父母在國外長大,受完英文中學的教育,有很好的譯成語言(target language)訓練。回到臺灣上大學外文係,兼脩中國文學課程。
  最重要的是,不僅愛文學,而且達到了精當的文字水平。 

  臺大外文系在比較文學方面,確實有一段黃金歲月。
  自一九八○年代後期,年輕的一代,如宋美璍(Mei - hwa Sung,美國 Brown University 「布朗大學,1764」英美文學博士、臺灣英國文學資深學者,臺灣淡江大學榮譽教授)、張漢良(Chang Han - liang,臺灣符號學研究專家、臺大比較文學博士)、彭鏡禧(Ching - Hsi Perng,美國密歇根大學比較文學研究所博士、臺大文學院院長)、高天恩(Tien - En Kao,美國 Stanford University「斯坦福大學,1885」文學博士、臺灣 LTTC「語言訓練測驗中心」主任),受邀參加筆會,開始與我們出去「跑天下」,寫主題論文,開國際年會,協助並接續後來筆會季刊的編務。
  更年輕的後繼者,則有鄭秀瑕(Adela Jeng,臺大外文係教授)、史嘉琳(Karen Steffen Chung,臺大外文係美籍講師),以及現任總編輯梁欣榮(Yanwing Leung,臺大外文係教授兼係主任)。
  一群文學夥伴凝聚「我們臺灣文學很重要」的共識,並在不斷延攬人才的過程中,結交了許多海內外英譯高手,如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1939 - ,美國著名漢學家、文學翻譯家)、閔福德(John Minford 1946 - ,英國漢學家、學者、文學翻譯家)、馬悅然(N. G. D. Malmqvist1924 - ,瑞典漢學家、文學翻譯家)、奚密(Michelle Yeh,女,出生於臺灣,美國南加州大學比較文學博士,美國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東亞語言與文化學系教授,主要從事詩歌批評和當代文學研究);尤其是陶忘機(John Balcom1956 - ,美國漢學家、文學翻譯家),以二十餘歲之齡爲季刊譯詩。自民國七十二年(1983)至今,已翻譯數佰首臺灣最好的新詩。 

  起初,接主編的時候,我常望著編輯桌旁架子上那一排排季刊,牠們和市面上一般雜志很不同,沒有一張廣告,沒有任何裝飾,多麽像是一本本的書啊!
  我要給牠們書的內容、書的精神和書的永久性,而不隻是與筆友定期對談,說些近日的收成。我要給每一本季刊一個主題,由不同的角度去呈現,讓牠可以獨立存在。 

  第一個來到我心上的主題,是半世紀以來臺灣出版量很大的「軍中文學」。有時,被整體稱爲「鄉愁文學」。實際的原因,是民國卅八年(1949)前後,來臺的外省人大多數與軍隊有關。中國軍中,一直有儒將的文化傳統。來臺之後,有些人退役去辦報或雜志,有人去教書;年輕投入文學寫作的成功詩人有,紀弦(Ji Xian,原名「路逾」,曾用筆名「路易士」、「青空律」等,1913 - 2013,臺灣詩人;十六歲時,以「路易士」筆名開始寫詩;三十年代結識了戴望舒、杜衡、徐遲、覃子豪等詩人,曾參與創辦「火山詩刊」、「新詩月刊」等詩刊,組織新火文藝社、菜花詩社等;抗戰勝利後,始用「紀弦」筆名寫稿;1948 年由上海赴臺灣,曾編輯「和平日報」副刊「熱風」,旋即轉臺北「成功中學」任教;1953 年獨資創辦「現代詩」季刊,發起成立「現代詩社」,發動「新詩的再革命」運動,引起臺灣詩壇關於「現代詩」的一次論爭,「現代派」一時從者甚衆 )、覃子豪(Qin Zi - hao,原名覃基,1912 - 1963,臺灣詩人;學生時代即致力於新詩創作及翻譯;中日戰爭期間,擔任軍委會政治部少校主任等職,從事戰地新聞工作,曾任報社主筆、總編輯。來臺後,於物資調節委員會及省糧食局任職,與鍾鼎文、夏菁、余光中等人創立「藍星詩社」,是藍星詩社主要建構者;曾主編「詩時代周刊」、「新詩周刊」、「藍星周刊」、「藍星宜蘭版」、「藍星詩選」、「藍星詩頁」、「藍星季刊」等;有「海洋詩人」「詩的播種者」的美譽,與鍾鼎文、紀弦並稱臺灣現代「詩壇三老」,被東西亞「新詩派」詩人奉爲「宗師」)、商禽(Shang Chin,原名「羅顯烆」,曾用筆名「羅硯」、「羅燕」、「羅馬」、「丁戊己」、「壬癸」等,1930 - 2010,臺灣詩人;曾十六歲從軍,廿歲隨軍赴臺,廿六歲始於軍中作詩,刊於「現代詩」季刊,隨後加盟「現代派」;卅歲旋即轉投「創世紀」刊詩,成為其一員;卅九歲以「士官」身分退伍後,次年應邀至美國 The University of Iowa 「艾奧瓦大學,1847」作家工作室研究兩年;後於「時報週刊」擔任主編、副總編輯;其開創了臺灣散文詩的創作,於超現實主義的詩歌藝術,確實有過人的長處)、洛夫Luo Fu原名「莫洛夫」,他名「野叟」,1928 - ,臺灣詩人;曾十六歲時,以「野叟」筆名開始寫文;十九歲始作詩,以處女詩作「秋風」展露才情;廿二歲隨軍去臺後考入臺「政工幹校」本科班,畢業後入海軍陸戰隊;廿七歲與張默、瘂弦共同創辦「創世紀」詩刊,並任總編輯廿餘年,使之成爲中國現代詩歌的標志性刊物之一,開創了臺灣現代主義詩歌的新時代)、瘂弦(Ya Xian,原名「王慶麟」,1932 - ,臺灣詩人;青年時代於大動亂中入伍,十八歲隨軍輾轉去臺,於「政工幹校」影劇係畢業後,服務於海軍,廿二歲於軍中與張默和洛夫創立「創世紀詩社」,發行「創世紀」詩刊,人稱詩壇「鐵三角」;卅五歲以「少校」軍銜退伍;嗣後從事編輯工作,曾任「幼獅文藝」、「幼獅少年」總編輯、「聯合報」副總編輯兼副刊主任等;其在一九六○年代臺灣崛起的名家中,詩歌創作時間不長,産量不豐,但首首堪稱精品,其早期作品「秋歌——給暖暖」就是其中一顆璀璨的明珠,充滿了超現實主義的色彩,口語生動活潑、音樂性強,並能表現悲憫情懷、生命之甜美與現代人生命困境之探索;其以詩之開創和拓植知名,民謠寫實與心靈探索的風格體會,多年來蔚爲「現代詩大家」,從之者既衆,影響最爲深遠)。他們最早的作品,經常以鄉愁爲題材。
  很多是有血有淚的好文章,不能用後來的政治觀點一概貶爲「反共八股」。 

  在眷村(Military dependents village)長大的第二代,受了很好的教育,思想有寬廣的視野,有才華的更汲取了世界文學各種技巧。
  臺灣經濟繁榮之後,聯合報》和《中國時報》創立了一年一度的文學獎,猶如旺火加柴,鼓勵了許多第二代作家。如,愛亞(Ai Ya,原名「李丌」,1945 - ,臺灣作家)、孫瑋芒(Sun Wei - mang,筆名「杜宇」,1955 - ,臺灣作家)、朱天文(Chu Tien - wen1956 - ,臺灣作家、編劇)、朱天心(Chu Tien - hsin1958 - ,臺灣作家)、張大春(Zhang Da - chun,筆名「大頭春」,1957 - ,臺灣作家)、蕭颯(Xiao Sa,原名「蕭慶餘」,1953 - ,臺灣作家)、蘇偉貞(Su Wei - zhen1954 - ,臺灣作家)、袁瓊瓊(
Yuan Qung - qu
ng,筆名「朱陵」,1950 - ,臺灣作家、編劇)和張啓疆(Zhang Qi - jiang1961 - ,臺灣作家)等。
  
我經常邀爲決審委員,或擔任頒獎者,說些勉勵的話。我不僅是他們最早作品的最早讀者,也得以看到民國六十九年(1980)後整體的發展。
  民國七十九年(1990)起,我在美國科羅拉多大學(University of Colorado1876)召開「臺灣現代文學國際研討會」,所發表的論文即以「眷村文學」爲名,分析「鄉愁的繼承與捨棄」(齊邦媛:《眷村文學:鄉愁的繼承與捨棄》,《聯合報•聯合副刊》,臺北,199110 25 - 27 日;收入至齊邦媛:《霧漸漸散的時候——臺灣文學五十年》,九歌出版社,臺北,1998)。七年後,再度發表《鄉、愁俱逝的眷村——由張啓疆「消失的口口」往前看》(齊邦媛:《霧漸漸散的時候——臺灣文學五十年》,九歌出版社,臺北,1998;又於香港中文大學宣讀《二度漂流的文學》(齊邦媛:《霧漸漸散的時候——臺灣文學五十年》,九歌出版社,臺北,1998),以及連續在筆會季刊出版三期相關主題的英譯小說、詩、散文,均專注且廣泛地研究臺灣文學這一面的深層意義。
  民國九十二年(2003),我與王德威主編《最後的黃埔——老兵與離散的故事》("Pang - yuan Chi & David Der - wei Wang,The Last of the Whampoa Breed: Stories of the Chinese Diaspora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New York2003 - 11),英文版書名 "The Last of the Whampoa Bread "齊邦媛 / 王德威 編,「最後的黃埔——老兵與離散的故事」,麥田出版社,臺北,2004 - 03),中英文版各一冊,算是作個總結,也了卻我自己一個心願。 

  另一些我在大量閱讀後編選的主題有:「現代女性處境」("The Situation of Modern Women ")、「書」("Book ")、「你是誰?——不同人生」("Who are you? - Different life ")、「臺灣科幻小說」("Taiwans Science Fiction ")、「自然之美與情」("Beauty and Emotion in the Natural ")、「童年」("Childhood Memory ")、「親情」("Familial Affection ")、「鄉土變遷的記憶」("Memory of  Hometown Change ")等。
  每一期的原作,都很精彩。編譯成集,值得讀後思考。 

  我記得民國八十三年(1994)春季號,是因爲讀到韓秀《折射》(Teresa Buczacki,原名「趙韫慧」,1946 - ,華裔作家,"Teresa BuczackiRefraction1982  ",幼獅文化,臺北,1990)中一篇《你是誰》("Teresa BuczackiWho Are You?  ",The Chinese PEN 22: 11994 春季號,國際筆會臺北中華中心,Taipei1994),而深受感動。
  這篇作品,敘述她的身世——美軍父親和中國母親的女孩在大陸文革中流放新疆的折磨故事。
  我另外找來臺灣詩人蘇紹濂《蘇諾的一生》(Su S
hao - lien,筆名「米羅•卡索」、「管黠」,1949 - ,臺灣詩人,"The Life of Suno1988 ",刊於詩集《童話遊行》,尚書文化出版社,臺北,1990),和美國生長的華裔青年的故事《浮世》(Li Li,原名鲍利黎,筆名李黎、薛荔,1948 - ,華裔作家,"Li LiUkiyo1994 ",聯合文學,臺北,1994),闔成一集,探討那一代的青年,因政治的環境不同而面臨如此不同的人生情境。 

  那年的冬季號,主題則是親情,有羅蘭《時光隧道「小時候」》(Luo Lan,原名「靳佩芬」,1919 - ,臺灣作家,"The Time Warp: Childhood1995 ",收於《歲月沈砂三部曲》,聨經,臺北,1995)、楊牧《十一月的白芒花》("Yang Mu,Novembers Meadowfoam,1994 ",收於楊牧散文集《亭午之鷹》,洪範書店,1996)、袁瓊瓊《鞦韆》("Yuan Qung - qungSwing1994 ",收於袁瓊瓊極短篇小說集《恐怖時代》,時報文化出版公司,1998),心岱《落髮離家時》(Xin Dai,原名「李碧慧」,1949,臺灣作家,"Xin DaiCutting Hair and Leaving Home1994 ",The Chinese PEN 22: 41994 年冬季號,國際筆會臺北中華中心,Taipei1994)和陳芳明《相逢有樂町》(Chen Fang - ming,筆名「陳嘉農」、「宋冬陽」、「施敏輝」、「柯劍星」,1947 - ,臺灣作家、學者,"Chen Fang - mingUnexpected Encounter at Yūraku - chô1987 ",收於陳芳明散文集《掌中地圖》,聯合文學出版社,臺北,1998)。
  有位澳洲的筆會讀者,來一封長信,說,她讀時,如何懷念她父親在相同的時代所遭遇的戰爭。
  可見,同樣的感情,是不分國界的。 

  民國八十四年(1995)秋季號,主題「自然之美與情」,是受劉克襄散文集《小鼯鼠的看法》(Liu Ka - shiang,原名「劉自愧」,1957 - ,臺灣作家、詩人、自然觀察解說員,"Liu Ka - shiangXiao wu shu de kan fa1988 ",合誌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臺北,1988)觸動,以如詩的散文書寫自然界的生靈。是一個純淨心靈對大自然、對生命的看法;同時又受到陳煌《鴿子托里》(Chen Huang,原名「陳輝煌」,1954 - ,臺灣作家,"Chen HuangPigeon Torrey1994 ",九歌出版社,臺北,1994)的啓發,文字優美,開展自然知識的視野。
  這兩本書,至今仍是我的珍藏。
  天生萬物,生存奧秘之美,在三、四十歲這樣年輕作者的筆下,充滿了詩意的關懷,不僅出於熱切的保育觀念,更是目睹所謂文明對生態破壞的無奈。這樣的寫法,也許隻有現代臺灣才有。
  臺灣地少人多,文學對土地之愛,常充滿了感謝與珍惜。而這種溫柔的、悠閒的心情,隻有安居歲月才有。
  我認爲,近幾十年的山嶽、海洋、生態保育的作品,是現代臺灣文學的特色。
  這本季刊,發行近四十年了,對臺灣的文學,可說是一座忠誠堅固的橋(Bright)。未來研究臺灣文學史的人,當會與我們在這橋上相逢。 

  即使沒有「我們臺灣」的使命感,翻譯本身,實在已是個相當迷人的工作。但是,必須當你已能達到兩種語言的很高領悟層面,可以優遊於兩種文化的情境,進出自如,才能做文學翻譯。字典反而隻是一種輔助,一種驗證而已。
  我和這個團隊,快樂相聚、工作,談文學內行話,有時默契於心,進而關心彼此。
  雖然「耽誤」了我的創作歲月,卻也是愉悅充實的。
  對於年輕的譯者,應該是更有意義的。 

  我爲筆會季刊奮鬥了九年,加上前面蘭熙的二十年,後繼者八年,已經英譯短篇小說四佰多篇,散文三佰多篇,詩近八佰首,藝術家及作品介紹一佰三十多位,幾乎很少遺漏這三十七年臺灣有代表性的作者。
  國際筆會總會每年兩期刊物,幾乎每期都有臺灣作品的轉載。
  有時封面,也用我們的圖片。如民國八十二年(1993)秋季號「野塘殘荷」。
  我不知會不會有一天,有人寫國際文化交流史,寫到「我們臺灣」曾這樣堅定地隨著季節的更換,以精緻素樸的面貌,從未中斷地出現,而讚歎我們這份持之以恒的精神,以及超越地理局限的文化自信。 

  在那許多年中,我當然知道所有的努力中缺少長篇小說的英譯,就缺少了厚重的說服力。所以,民國六十九年(1990),文建會主任委員郭爲藩先生邀集「中書外譯計畫」諮詢委員會時,我欣然赴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提出建議,大家開出待譯的書單、可聘的譯者和審查者。
  開會十多次,每次郭主委都親自主持,認真傾聽;討論進行的方式,文建會也確實編列預算。突然,郭先生調任教育部長。接下去,五年內換了三位主任委員。
  每一位新任者,都邀開同樣的諮詢會,但都由一個副主委主持,先把前任的會議記錄研究一番,批評兩句,脩改一番,敷衍些「謝謝諸位寶貴的高見」的小官僚話,然後散會。
  這樣的會,開到第三次,我問那位主持社區文化專家的副主委:「爲什麽要重複討論已經議定的事項?」
  他說:「換了主委,遊戲規則也得變。」
  我說:「我很忙,不與人玩什麽遊戲。」站起來,先走了。
  從此,不再「撥冗」去開那種會;對臺灣的官方文化政策,也不再有信心。 

  從筆會季刊創刊起,我便是長年效力的顧問。但是,自己太忙,從未過問牠的實際業務,一擔挑了近十年!
  那十年的得失,怎麽說呢?我一直在等待,觀察懇求可能解救我的接班人。但是,那是一個沒有經費、沒有編制、沒有薪水、沒有宣傳,也沒有掌聲的奇怪工作。比我晚一代的好手,稍作考慮即感到這樣的獻身,甚至不知爲誰而戰。都說,太忙而拒絕接手。
  事實上,我早該明白,我一個人撐著這本刊物,是件超級寂寞的苦工。
  真正的作家,都是「單槍獨行俠」。
  筆會,原是以文會友的組織。但是,蘭熙退休後,她所建立的國際友情,如英、法等筆會原創人,已漸漸凋零。 

  一年複一年,我對筆會季刊的感情,好似由淺水一步步涉入深水,直至仟禧年前,才得以解脫。
  不捨之心,是有的。但是,歲月不饒人,解脫就是解脫。
  我曾經揹著軛頭往前走,所完成的,當然是一種唐吉訶德的角色

 

眷村文化」,見證了寶島「一甲子

                                                                                                                 

未完,待續 】  
  
文字整理自 天下文化 齊邦媛:《巨流河》  
圖片轉自坊間,感謝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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