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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蝌蚪』求『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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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與蛙

他人有罪,我亦有罪。

  先生,1979年7月7日,是我結婚的日子。
  新娘王仁美是我小學同學。王仁美與我一樣,也有兩條仙鶴般的長腿。
  我看到她那兩條長腿心就怦怦亂跳……
  
                                 ——莫言:《蛙》

上篇,話說道中國「鄉土作家」莫言講述了在寫給日本友人「杉谷義人」信中,提及歡迎他再到高密東北鄉做客之意向,以及盡量多地把其本人所經曆過之一些事情寫信轉告他之情況

莫言之《》,因爲書信和劇本糅合爲一體之形式,令人耳目一新,被認爲極大豐富了作品之敘事空間。而在主題上,當代中國生育史更是之前作家們很少涉及之話題。

2012年10月,莫言憑藉《》,因此斬獲本年度「諾貝爾文學獎」,驚豔國人。

莫言坦言,作品中除主角「我姑姑」——一個鄉村婦産科醫生——萬心外,另一個重要之角色、劇作家蝌蚪——萬跑——「我」身上有自己之影子,「他其實是50年代中國男性以及知識分子的一個縮影,在自我剖析和反思中萌生了對生命的期待與虔敬。」(向萍:《莫言新作「蛙」——用文字爲生命搭一座神龛)其內在突破政黨性思想束縛,以示不講政治之政治為多麽超前。

在作品《》中,莫言在文學作品上,意象之內涵略高於形象,更蘊含主觀之情意,具有一定之思想和意味。

在本分享之章節中,時值青蔥時期之莫言,寫道:

  先生,1979年7月7日,是我結婚的日子。
  新娘王仁美是我小學同學。王仁美與我一樣,也有兩條仙鶴般的長腿。
  我看到她那兩條長腿心就怦怦亂跳。

為此,「我(蝌蚪)」求美、向長腿王仁美示愛,遭到拒絕。莫言用寫信之方式向日本文友「杉谷義人」講訴「我」之故事:

  後來我當兵離開了家鄉。幾年後,聽說她與肖下唇定了婚。
  ……我剛參加「對越自衛還擊戰」回來,立了一個三等功,被提拔成正排職軍官。來說媒的很多。
  姑姑說:小跑,我給妳介紹個好姑娘,保你滿意。
  母親問:是誰?
  姑姑說:我徒弟小獅子啊!
  ……
  我說:小獅子是挺好,但王肝迷她十幾年了,我不能奪朋友所愛。
  ……王仁美一步闖了進來。她對我母親說:大嬸,聽說小跑在打破天地說媳婦,您看我怎麽樣?
  ……小跑,我給你當老婆,生世界冠軍,你要不要?
  要!我盯著她的腿說。 

如此文筆可驚天之莫言,不愧為一個「來自故鄉和大地的說書人」,三言兩語,直白地將自己和長腿王人美之相遇、相識、相愛之故事,劃上了個句號。

在本分享之章節中,莫言之「仙鶴般的長腿」、「小人兒」、「大洋馬」、「抱在懷裡,像抱著個小孩子一樣」、「盯著她的腿」……等辭藻,充斥著紙面。

這位以錘煉語言著稱,平時又以謹言慎語出名之鄉土作家,竟會使用如此誇張言辭來描寫生活場景,真滴假啲?

誠然,品讀作品,若隻注重語言之快感,無異於買椟還珠。莫言真像一個魔術大師,漢字便是其得心應手之道具。

諾貝爾文學獎」評委會為此評述為:作品將魔幻現實主義與民間故事、曆史與當代社會融合在一起」。這為諾貝爾文學獎對莫言文學成就之又一次肯定。

失敗之魔術師,隻能重複別人;成功之魔術師,卻常能超越自己。

竊以為,莫言成功了。其講述了一個比語言本身更汪洋咨肆、更充滿想象盛宴之魔幻鄉野傳奇——「我」與長腿王人美結婚了。

諸位以為如何?!

 

file[1]        

/莫言 

     第二部    

  先生,1979年7月7日,是我結婚的日子。
  新娘王仁美是我小學同學。王仁美與我一樣,也有兩條仙鶴般的長腿。
  我看到她那兩條長腿心就怦怦亂跳。
  十八歲的時候,我去挑水,與她相逢井臺。她的桶掉到井裡,正轉圈發急。
  我跪在井臺上,幫她撈桶。那天我的運氣很好,一下子就把她的桶撈上來了。
  她贊歎道:嘿,小跑,你真是個撈桶專家!
  她那時在小學當代課老師,教體育。她個子很高,脖子細長,腦袋較小,腦後梳著兩根小辮。
  王仁美,我結結巴巴地說,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她說:什麽事啊?
  我說:王膽跟陳鼻好了,妳知道嗎?
  她怔了一會,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她笑著說:小跑,你純粹是胡說,王膽,那麽個小人兒,陳鼻,大洋馬似的,他們兩個,怎麽好?
  然後她又像想到了什麽似的,滿臉通紅,笑彎了腰。
  我鄭重其事地說:我不騙你,騙你我就是狗!我親眼看到了。
  你看到什麽了?王仁美問。
  我低聲說:我跟你說了你可別告訴別人啊——昨天晚上,我從記工屋裡出來,路過打谷場邊那個麥稭垛時,聽到垛後有人哼唧。我悄悄走近,側耳一聽,原來是陳鼻和王膽在說親蜜話呢。我聽到王膽說:陳鼻哥哥你放心,我雖然個頭小,但身上什麽都不缺,我一定爲妳生個大兒子——王仁美又彎腰大笑起來——我說:你還聽不聽了?
  她說:聽啊,快說,後來呢?後來他們幹什麽了?
  我說:後來他們好像親嘴了——胡說,王仁美道:怎麽親?我說:難道我還騙你不成?怎麽親?當然有辦法親!陳鼻將王膽抱在懷裡,像抱著個小孩子一樣,想怎麽親就怎麽親唄!
  王仁美臉又紅了,她說:小跑,你是個大流氓!陳鼻也是大流氓!
  我說:王仁美,連陳鼻和王膽都談戀愛了,咱倆能不能交朋友?
  她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問,爲什麽要跟我交朋友?
  我說:你有兩條長腿,我也有兩條長腿。我姑姑說,如果咱倆結婚,生個小孩肯定也有兩條長腿。咱們可以把咱們長腿的孩子培養成世界冠軍。
  王仁美笑著說:你姑姑太好玩了!你姑姑不但負責結紮,還負責說媒!——王仁美挑著水桶走了。她大步流星,扁擔顫悠悠,兩隻水桶上下跳動,好像要飛起來似的。
  後來我當兵離開了家鄉。幾年後,聽說她與肖下唇定了婚。
  肖下唇在農業中學代課,教語文。他寫了一篇散文《煤的贊歌》,發表在大衆日報副刊上,在我們東北鄉引起很大轟動。
  聽到這些消息我很感慨。我們這些喫過煤的沒寫出《煤的贊歌》,肖下唇沒喫煤卻寫出了《煤的贊歌》,看來王仁美的選擇是完全正確的。
  肖下唇考上大學後,肖上唇在大街上放了三挂一仟頭的鞭炮,並花錢請了電影隊,在小學操場上挂起銀幕,連放三晚電影。氣焰囂張,不可一世。
  那時,我剛參加「對越自衛還擊戰」回來,立了一個三等功,被提拔成正排職軍官。來說媒的很多。
  姑姑說:小跑,我給妳介紹個好姑娘,保你滿意。
  母親問:是誰?
  姑姑說:我徒弟小獅子啊!
  母親說:那個蔓有30多歲了吧?
  姑姑說:正30
  母親說:小跑才26啊。
  姑姑說:大點好,大點知道疼人。
  我說:小獅子是挺好,但王肝迷她十幾年了,我不能奪朋友所愛。
  姑姑說:王肝?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小獅子嫁給誰也不會嫁給他!他爹每逢集日就弓著腰、拄著棍子到醫院鬧事,敗壞我的名譽,這都多少年了?他從我這裡榨取的「營養費」少說也有八百元了。
  母親說:這個王腳,是有點裝。
  姑姑怒道:豈止是有點裝,完全是裝。從我這裡榨了錢,就跑到集上去喫燒肉喝燒酒,喝醉了,腰杆子挺得筆直,滿集亂竄。你說我這輩子怎麽盡碰上這麽些無賴?還有肖上唇那個雜種,「文化大革命」時,差點把我整死,現在竟像老太爺似的,搖著芭蕉扇在家享清福。聽說他兒子考上了大學?老話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可現在呢?好人無好報,壞蛋享清福!
  母親說:報應還是有的,隻是沒到時候。
  姑姑說:還要到什麽時候?我的頭都白了!
  姑姑走後,母親感歎道:你姑姑這一輩子也真是不順。
  我問:聽說楊林後來又來找過姑姑?
  母親說:聽你姑說,那人是又來過。聽說已經當了地區的專員,坐著轎車來的。他向妳姑姑道了歉,說願意娶她,彌補「文革」中的過失。妳姑姑一口回絕了。
  正當我們爲姑姑的事感歎唏噓時,王仁美一步闖了進來。她對我母親說:大嬸,聽說小跑在打破天地說媳婦,您看我怎麽樣?
  閨女,你不是有主了嗎?我母親問。
  我跟他拉倒了。
  考上大學就休妻,這不陳世美嗎?母親憤憤地說。
  大嬸,不是他休我,是我休了他。王仁美說,考上個大學,有什麽了不起?又放鞭炮,又放電影,太張狂了。還是小跑好,提了軍官,還是不哼不哈。一回鄉就下地幹活。
  閨女,俺家跑兒配不上妳啊。母親說。
  大嬸,這事你說了不算,得問小跑。小跑,我給你當老婆,生世界冠軍,你要不要?
  要!我盯著她的腿說。
 

【未完待續】

(轉自莫言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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